上海博物館東館-玉器館

王義勝

前言中国素有“玉石之国”的美誉，以玉作器已有近万年的历史。虽然中美洲的古印第安人、新西兰的毛利人同样对玉器十分倾心，西伯利亚、欧洲和日本列岛等地区也都有早期玉器的考古发现，但是，只有中国人不间断地保持着对玉的热爱，并延续至今。在古代中国，玉被用来沟通神灵、敬天崇祖、辟邪殓葬、祈求祥瑞，不仅代表财富、权力和地位，甚至被当作长生灵药。玉温润、洁白、坚韧等自然属性更被赋予仁、义、智、勇、洁等高尚品德，为历代文人墨客所推崇。作为中华文明重要而独特的标识，玉文化已经融入民族之魂。 新石器时代，中国广袤的土地上先后诞生了具有各自区域特征的大量玉礼器和玉饰件。以辽河流域红山文化的动物形和几何形器物，长江流域良渚文化的玉璧、玉琮、玉钺，以及黄河流域龙山文化的玉璋、玉刀等为代表，或造型独特，或饰纹神秘。这些珍贵的玉器蕴含丰富的精神内涵，是早期文明起源与发展的实物见证。 神人兽面飞鸟纹玉琮良渚文化（距今约5400-4300年）上海市青浦区福泉山遗址出士 神人鹰纹玉斧龙山文化（距今约4500-4000年） 玉璧良渚文化（距今约5400-4300年）上海市青浦区福泉山遗址出土 玉璧良渚文化（距今约5400-4300年）上海市金山区亭林遗址出士 神人兽面纹玉琮（cóng)良渚文化（距今约5400-4300年） 神人兽面纹玉琮良渚文化（距今约5400-4300年）上海市青浦区福泉山遗址出士 神人纹玉琮良渚文化（距今约5400-4300年）上海市青浦区福泉山遗址出士 鸟立高台纹玉璧良渚文化（距今约5400-4300年）《周礼》载：“苍璧礼天。”玉璧是良渚文化最重要的器类之一，近圆的外缘或是先民对“天”的懵懂理解。带有铭刻符号的良渚玉器目前已发现十余件，多为传世品，多见高台或鸟立高台纹样。 石镯崧泽文化（距今约6000-5400年）上海市青浦区崧泽遗址出士 玉璜璜是佩于胸前的饰玉，两端各有一孔，以供系挂。崧泽文化时期的玉璜多出土于女性墓，有条形、桥形、半璧形、鱼鸟形等多种形制。玉璜具有身份象征意义，后世发展为组佩的重要构成，秦汉后逐渐消失。 同上 玉龙红山文化晚期（距今约5500-5000年） 鹰攫人首纹玉佩石家河文化（距今约4500-4200年）有学者认为鹰攫人首反映了以敌方人首祭神的伐祭习俗，有学者则认为鹰是东夷始祖的化身，人首并非敌俘，而是先人勇猛精神的体现。 玉神人首石家河文化（距今约4500-4200年） 玉牙璧龙山文化（距今约4500-4000年） 玉琮齐家文化（距今约4300-3500年） 玉璧齐家文化（距今约4300-3500年） 玉钺(yue)良渚文化（距今约5400-4300年）上海市青浦区福泉山遗址出土汉字中的“王”字是从铖演变而来的象形字，呈刃口朝下的铖形。“父”字则从手举钺的形象演变而来，表示手握权杖，亦即权力。此件玉钺无使用痕迹，仅作礼器使用。其与瑁（mào）、缴（dui)组合而成的权杖，被认为是王权与军权的象征。 夏、商、西周时期，统治者为了巩固政权和实行礼治，沿袭史前文化并创新制作了系列化的玉礼器，逐步确立了系统的用玉制度。同时，佩玉获得较大发展，造型多为大自然中的动物或想象中的龙、凤等灵物，纹样变形抽象，组合繁复，是贵族阶层不可或缺的身份标识。尤其是西周时期以璜为主体的玉组佩，具有浓郁的等级色彩，与圭、璧以及青铜鼎、簋等一同构成了中华文明的礼器主体。 玉圭夏（公元前21世纪一前16世纪）早期玉圭可见平首、圆首、尖首等形制，多为礼器，具有嘉奖、和谈、示等级等作用。商代以降，尖首主更多见，长短尺寸不一。 玉矛商（公元前16世纪一前11世纪)顾恺时先生、成言嘉女士捐赠 龙纹玉戚商（公元前16世纪一前11世纪） 蟠龙形玉环商（公元前16世纪一前11世纪） 蟠龙形玉环商（公元前16世纪一前11世纪) 凸缘玉环商（公元前16世纪一前11世纪） 云纹玉块（一对）西周（公元前11世纪一前771年） 兽面纹玉戚商（公元前16世纪一前11世纪） 龙凤纹玉柄形器西周（公元前11世纪一前771年） 凤纹玉柄形器西周（公元前11世纪一前771年） 龙形玉饰战国（公元前475年一前221年） 谷纹玉勒战国（公元前475年一前221年） 龙形玉佩战国（公元前475年一前221年） 龙形玉佩战国（公元前475年一前221年） 龙纹玉饰春秋（公元前770年一前476年） 兽首兔纹玉带钩战国（公元前475年一前221年）玉带钩是兼具束结革带或佩系器物等实用功能的饰件，由良渚文化时期延续发展至明清，形制多样。战国时期，玉带钩形成了以钩首、钩身、钩钮三部分组成的定式，常见长条形、琵琶形。 坐姿玉人战国（公元前475年一前221年） 汉代人创造出一种逍遥自在、玄幻多彩的精神世界，并企望长生不老、羽化升仙。受此影响，汉代玉器常蕴含阴阳五行、谶纬神学等观念，普遍用于辟邪厌胜，被神化到了巅峰。加之厚葬理念的驱使，葬玉的使用规模远超以往。至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政治上的分裂，战争频仍，导致交通阻塞，玉材来源受限，琢玉手工业短暂走向低迷。 玉飞天唐（公元618年-907年）飞天对应佛典八部护法中的“乾闼婆”，是能歌善舞、满身香馥、造福人间的仙人，东汉末年随佛教传入中国，或因与我国传统的羽人传说相合而广受喜爱。玉飞天盛行于唐代，是人们对极乐祈求的缩影。 龙纹玉鲜卑头晋（公元265年-420年）“鲜卑头”为自铭，意即腰带扣。此器正面透雕一躬身盘曲、满饰鳞纹的龙，背面两侧各有一列铭文，记载了该器的名称、制作年代、制作机构、制作工时、监造官姓名等。学者考证认为，此带扣或曾为晋代皇帝御用。 龙凤纹玉瑜（zhi)战国（公元前475年一前221年） 凤纹玉璧西汉（公元前206年一公元8年） 龙纹环形玉佩西晋（公元265年-316年） 螭纹环形玉佩东汉（公元25年-220年） 螭纹玉霖式佩西汉（公元前206年一公元8年)螭纹与龙纹皆属传统吉祥纹样，两者最大区别在于头部。龙首似马似驼，或有须，螭首似猫似虎，双耳短小，亦称“螭虎”；龙身多饰鳞纹，螭身通常光素或以“二”字纹装饰；龙爪三、四、五趾均有，螭爪则多为二、三趾；龙尾一般单股，螭尾则多分叉为二、三股。 螭纹玉饰西汉（公元前206年一公元8年） 隋唐以来，玉器逐步朝着世俗化发展，题材上多见鸟兽、花卉、人物、山林等，清新绮丽，开创了以实用为中心、以玩赏佩饰为主流的新气象。此外，唐代玉带板上的伎乐人像等反映出中外文化交流的影响，两宋花鸟纹玉佩和持莲玉童等传递纯朴的生活气息，辽金以渔猎为主题的春水、秋山玉饰等显示了北方民族的独特风情，呈现出多元的审美情趣与时代风尚。 云龙纹玉盘唐（公元618年—907年） 马形玉佩唐（公元618年-907年）《瑞应图》载：“玉马者，王者清明尊贤则至。”在动物兆瑞悦的影响下，唐代权贵流行豢马，画家更有为名马写照的风气。此件玉马呈伏卧状，丰满健硕，颇具“照夜白”之神韵。 双凤纹玉饰唐（公元618年-907年） 双螭纹玉璧宋（公元960年-1279年）上海市松江区圆应塔（西林塔）地宫出土 持莲玉童宋（公元960年-1279年）宋代起，持莲童子题材十分流行，寄寓“连生贵子”,渊源或与“鹿母莲花生子”的佛教传说相关。童子形象多似佛教弟子“摩喉(hóu)罗”，常作折荷叶、玩荷花之态。 莲鹿纹玉佩宋（公元960年-1279年） 云鹤纹玉饰宋（公元960年-1279年) 龟鹤纹玉饰宋（公元960年-1279年） 莲鹿纹玉佩宋（公元960年-1279年） 摩竭形玉耳环（一对）辽（公元916年-1125年） 玉迦楼罗辽（公元916年-1125年）迦楼罗又名金翅鸟，为印度教三大神之一毗湿奴的坐骑，佛教中则为八部护法之一，常见人首鸟身或全鸟身形象，传递吉祥安宁。 春水玉带鈴金（公元1115年-1234年）春水、秋山玉流行于金元时期，以北方游牧民族春、秋渔猎活动为纹饰主题。春水玉常见鹃（hú）攫天鹅，秋山玉多表现秋天山林中鹿、虎等动物悠闲共处景象，且善用“俏色”工艺，即巧妙利用玉材天然的颜色来设计雕琢，使得物象浑然天成、生动鲜活。 虎纹玉饰金（公元1115年-1234年） 葡萄纹玉饰金（公元1115年-1234年） 坐龙形玉饰金（公元1115年-1234年）上海市松江区圆应塔(西林塔）地宫出土 云龙纹玉带饰元（公元1271年-1368年）上海市松江区圆应塔（西林塔）地宫出土 乌龟吐云纹玛瑙带饰元（公元1271年-1368年） 龙纹玉带饰元（公元1271年-1368年） 春水玉带饰元（公元1271年—1368年）上海市佚名墓出土 凌霄花纹玉饰元（公元1271年-1368年）“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凌霄花别名陵苕、紫葳，可喻女子之美，颂古代女性美好品德。凌霄也有凌云之意，寓意平步青云。 莲鹭纹玉带饰元（公元1271年—1368年） 莲鹭纹玉顶饰元（公元1271年-1368年）上海市青浦区任仁发家族墓出土玉顶饰器用尚存争议，或称帽顶，或称炉顶。帽顶为缀于冠帽顶端以示身份之物，流行于元代。明代废止元人冠服制度后，珍贵的玉帽顶常被改作仿古彝器的盖钮，即炉顶。装饰之余，兼具实用。 双螭纹玉饰元（公元1271年一1368年） 双螭纹玉饰元（公元1271年-1368年）上海市松江区圆应塔(西林塔）地宫出士 龙穿牡丹纹玉顶饰元（公元1271年-1368年） 龙首螭纹玉带钩元（公元1271年-1368年） 人物纹桃式玉杯明（公元1368年-1644年） 天鹅连珠纹玉饰明（公元1368年-1644年） 龙首螭纹玉带钩明（公元1368年-1644年）上海市徐汇区龙华三队明墓出土 铜框龙纹玉带饰明（公元1368年-1644年）上海市松江区圆应塔（西林塔）地宫出土 玉银鎏金霞岐坠明（公元1368年-1644年）上海市黄浦区打浦桥顾东川夫人墓出土霞帔又称“帔子”“披帛”等，源于唐代帔帛，多披于肩背，垂于身体两侧。其下端缝缀的金、玉坠件为霞帔坠，纹饰及材质使用有严格规定。 宝花卉首玉警明（公元1368年-1644年） 龙首螭纹翡翠带钩清（公元1644年-1911年）明末《徐霞客游记》中已有关于翡翠的记述，目前境内可见最早翡翠器则为清雍正时期的宫廷作品。 兽面乳丁纹玉解（zhi)明（公元1368年-1644年） 双兽耳乳丁纹玉簋明（公元1368年-1644年） 人物故事纹玉带扣清（公元1644年-1911年）上海市静安区共和新路佚名墓出土带扣为古人勾束腰带之物。此件玉带扣正面浅浮雕米芾拜石图和张骞乘槎（chá）图。米芾爱石成痴，曾拜石为“兄”。陶潜爱菊、王羲之爱鹅、周敦颐爱莲、米芾爱石为“文人四爱”，题材代有推崇。槎即船筏。南北朝时期，泛海游仙故事盛行，“仙人乘槎”故事与汉代“张骞穷河源”合流为“张骞乘槎”的典故，后表超然物外的洒脱。 百吉纹玉带扣清（公元1644年-1911年）上海市佚名墓出士 玉渔翁清（公元1644年-1911年） 玉瓶 山水人物纹玉香筒清（公元1644年-1911年） 缠枝花卉纹玉香薰清（公元1644年-1911年） 镶金宝花卉纹玉盒清（公元1644年-1911年）此玉盒属“痕都斯坦玉器”，即北印度莫卧儿帝国及位于今土耳其的奥斯曼帝国所作玉器，以薄胎和镶金宝为特色。18世纪下半叶，乾隆皇帝开疆拓土，纳贡而进的西域玉器增多，深受帝王喜爱。玉盒原应有盖，外壁所嵌红、绿宝石分别为红宝石和祖母绿。 山水人物纹玉山清（公元1644年-1911年)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载：“良工虽集京师，工巧则推苏郡。”明清琢玉工艺因地域、经济、风俗、文化等形成了不同流派，包括京作、苏作、扬州工等。苏作玉器以“小、巧、灵、精”出彩，图案线条刚柔结合，不留碾琢痕迹。扬州工则偏重大件，以碾琢玉山等大型陈设玉器为绝活，同样名重一时。 梅竹纹玉花插清（公元1644年-1911年） 莲荷形玉摆件清（公元1644年-1911年） “三羊开泰”玉摆件清（公元1644年-1911年） 龙蝠纹玉如意清（公元1644年-1911年） 玉璋夏玉璋萌芽于史前山东半岛，与山川祭祀仪式有关，是夏代重要的礼仪用器。出土者散见于黄河、长江、珠江流域，是早期中国的发展见证。 龙形玉佩战国仇大健先生捐赠商人藏礼于器，玉器与青铜器一同承担着“礼”的功能。此玉龙与甲骨文“龙”（）字造型几乎相同，寓示着文明全盛时期的到来。西周宗法制度严格，贵族以组合式玉佩的繁简区分身份高低。至东周，纷争不息，秩序不再，儒家提出玉有“德”，倡导君子佩玉，借以重申法度。组佩再次流行，以龙形为主体。 胡人饮酒纹玉带铐（kuã)唐有唐一世，繁华如织。此件玉器正面雕饰一位手持来通杯的西域胡人，是彼时开放包容的社会缩影。 鹦鹉蕉石纹玉饰宋两宋玉雕延续唐代，多从浮生万物、祥瑞符应中汲取题材，贴近大众的朴素情思。此类玉饰精致写实，似院体画中一景，人称“玉图画”。 春水玉带饰元“春水”是金元时期流行的玉器装饰题材，由辽代契丹能的春季渔猎活动衍生而来，更是草原民族风情与汉族传统玉文化的完美融合。 双龙耳乳丁纹玉簋（gui)明明代工艺美术多受文人审美志趣影响，北宋始兴的金石之风在器物上多有体现。此件玉簋器形、纹饰模仿商周青铜器，气韵质朴，表思古之情。 农事图玉山清玉山多以山水人物及历史故事为题材，布局有清初山水画之风，雕琢集历代大成，代表了中国古代玉雕艺术的最高水平。 謝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