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潭供销社

楊晓群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上世纪一九七七年下旬,文革结束后国家恢复了高考,我参加了第二年七八年下旬的高考,当然是名落孙山,在人生迷茫之时却阴错阳差地來到浙江省新昌县澄潭供销社,度过了一段人生难以忘怀的“供销社生涯”。</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20世纪70年代,中国正处于计划经济末期,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吃穿用都分为计划内和计划外。</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那时候,人们的贫富差距还不明显,市场也没有开放,没有所谓的个体户,没有超市和便利店,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所有的吃穿用度均要凭票供应,买粮凭粮票,买布要布票,买食用油要油票,买肉也要肉票。</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自古“民以食为天”,澄潭镇上最高大上的单位是粮站,负责每季农户们公粮缴纳及计划内售粮。其次就是供销社了,整个小镇上只有两家供销社的门面,分别位于镇上的小街正中央和区社所在的大院子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在区社统计师胡信泉手下做助理,说是助理,其实也就是帮他整理整理报表,到每个分社统计统计数据,活儿轻松又惬意,高考的失落感很快就消失了,倒是给了我一段人生意外的收获。</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这里是澄潭区供销社总社大院。南北方向一字排开,长条形通透的门面房,一共有八间,黑色裸露的外砖墙,墙体上还清晰地印着“毛主席万岁、社会主义好、为人民服务”等大字。</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南北两端各有一个正对街道的大门,三步台阶上去,地面也是砖块铺成的。有两扇小门通到后面的院落,院子里长了一排高大的梧桐树和杨树,一整个夏天,聒噪的知了声不绝于耳。</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院里有一排矮平房,与供销社门面房平行,这是员工宿舍,林荫庇护,员工的孩子们最爱到这里来捡杨树叶,用叶上的柄与小伙伴们交叉拉拽,看谁的柄先断,断者为输。</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供销社八间门面,里面按日用品门类分为四个分管柜台,每个柜台各占两间房的空间,自南向北,分别是文具书籍类、五金灯具类、针织内衣类,最北边的是布匹。</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每个柜台都是相同的陈设,整面靠墙的立式货柜,前排清一式三层玻璃货架,货架靠里那面有推拉门,可以上锁。两个店员负责一个柜台,那时候没有手机,店员上班时一般都会搬个凳子,在玻璃柜台后面正襟危坐,有客人要看商品,店员需要起身拿,碰上总看不买的顾客,店员甩脸是常有的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记得我到澄潭区供销社,是在十一届三中全会过后一年多了,区上供销社虽然存在,但职能已经削弱很多,小镇上已经有了一两家私营小店,人们购物有了其他选择,供销社的管理也日渐松散,有时候一天天地靜守着,也没几个顾客进来,女店员常常坐在板凳上织毛衣,男店员干脆将收音机调到合适音量,赖以打发午后无聊时光。</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位于小镇街巷中央的供销社门面,是专卖副食品及油盐酱醋的。这里门面也不小,足足有四间,房子很宽敞。但里面处处是糕点味或酱醋味。网络上曾经一度流行“打酱油”这个词,意思是凑人数、出工不出力,或指道义上强烈关注某事,行为上却明哲保身,相当于“路过”的意思。</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可在那个时候,酱油真是打的,一口半人高半人宽的黑釉色大缸,上面两扇拼接的木头盖子,还压了个白布包的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柜台后面全都是这样一口一口的大缸。</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每每放学回家,大人喊:“去打酱油!”</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于是一小孩屁颠屁颠地拿着玻璃酱油瓶,走到门市部,卖货的姐姐拿着一根竹竿做的长柄容器,下端是没踞掉的空心竹筒,伸进缸里,再往对准瓶口的漏斗里一倒,空瓶基本满了,姐姐用抹布利索地将瓶口擦干净,拿一个烟盒叠成的有点像“妙脆角”形状的瓶塞,往瓶口一放,酱油就打好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那时候的盐也没有现在这种成袋装的细盐,都是大颗粒的粗盐,也是要用秤称的,顾客捧着一黄绿色的陶罐盐钵,往柜台上一放,店员用铲子铲了往秤上放,每次都是一斤。牙白色的盐,由于颗粒大,吃菜的时候咬到盐粒子是很正常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澄潭小镇就那么多人家,向来没有秘密可言。谁家贫穷、谁家有钱、谁家丧葬、谁家嫁娶,基本都是人人皆知的。总体来说乡情融洽,在粮站和供销社上班的人,优越感比较强。</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也有人缘很好的,卖五金的老汪就是。镇上无论男女老少,都亲切地叫他“汪叔”。老汪家住县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风雨无阻地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往返于县城和小镇。老汪人很瘦,皮肤白净,高个头,浓眉大眼,很帅,而且人也很热心,经常帮人修个灯修个车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卖布匹的沈阿姨是上海人,知青下放时来到附近乡下,后来找了个城里人结了婚。阿姨在供销社售货的时候,人缘是极好的,整条街对她的评价都很高,她为人亲切随和,说话轻言细语,每次量布都会主动放一两寸给顾客,镇上的人都喜欢在她手上买东西。</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在澄潭供销社只呆了一年便回到了家乡。到了90年代,市场完全开放,趁着假期的空挡,我回过一次澄潭。记得那个时候小镇沿街都是私营的杂货店、布店和五金店,购买日常用品,人们有了更多的选择,价格和地点是主要参考因素,或价格更低,或地点更便利,于是更少有人会专门跑去供销社买东西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尾声:供销社作为一个计划经济时期的产物,逐步削弱甚至丧失了它的功能,紧接着,店员工龄被买断,店面被承包,再后来被全部拆迁,建成商品房出售。</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区社大院里的一排杨树,随着那两排门面房一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商品房,和房子里的主人——一张张陌生的面孔。</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世纪之交之际,我又回去过一次。那天,我情不自禁地在门前那条路上伫立良久,看看对面,看看北侧,脑子里像是装了台播放机,往日的时光又纷纷浮现。当一段记忆变得无处安放的时候,那种无奈和失望的心情总想找到发泄口。</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澄潭供销社,这个被刻上时代烙印的产物,承载了上辈和我们这一代太多的记忆,现已消失的干干净净。若干年后,可能只有在词典里才有关于它的解释和身影。</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