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邂逅</p><p class="ql-block"> 前些天与几个骑友相约郊游,好久没出来玩了大家都很高兴,虽然都是退休的人了,可骑行在公路上是一溜儿的运动装、头盔、墨镜,那姿势,那速度,不知道的以为小伙子呢。天很热,跑了半天到一处游乐场附近的时候,看到游乐场大门那边有树还有木椅,有人提议到那歇一会儿,于是我们停下来推车走过去。</p><p class="ql-block"> 那里已有五六个中青年人在休息,也是骑游的,我们把车停在旁边,有的摘帽子解围巾,我说:“先照张合影,让他们给咱们拍一下。”说着便走到那几个人跟前,说:“帮忙给咱们拍张照片,好吗?”年轻人中有个女士主动走上前,说:“你是徐老师吧?”我愣住了,怎么我戴着头盔、墨镜,还围着围巾,她竟然认出我来?我把头盔墨镜摘下来说:“我是啊,没看出来你是谁呢?”那女士笑着说:“我是邓艳!你的学生,电厂的。”噢,我想起来了,笑道:“对,是你,在这碰见你太巧了。”这时那几个年轻人也围拢来打招呼:“徐老师!”我说:“认不出你们了。”他们说:“你没教过我们,我们认识你。”邓艳说:“我们在一个分场,今天休息一起出来玩。” 我的老同事们凑过来说:“看你的这些学生多好,单凭声音就认出你了,你在学生中多有影响啊。”邓艳说:“念书那时候天天听徐老师讲课,刚才一听他说话我就听出来了。”我感慨地说,“这么多年了,真让我惊讶。”</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在电厂中学从教十多年,因为我当学生时深知老师白眼的伤害,所以我当了老师以后,投给每个学生的目光都是平等和鼓励,不管他(她)注意听讲还是精神溜号,回答问题正确还是不正确,在我眼里没有差生,只是“闻道有先后”。邓艳说:“你给我批改的作文我到现在还留着呢。”“是嘛,”我更惊讶了,说,“有没有说的不对的打击到你呀?”邓艳笑了,说:“没有啊,我考上全民(企业)还数语文分高呢。”“那太好了。”我非常开心,真没想到偶然遇到一个教过的普通学生,这样触动我的心灵,离开教育岗位这么多年了,才真正明白一个老师的人格力量和引导作用多么重要,也暗自庆幸没有愧对三尺讲台。</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同事说:“老徐啊,听说你以前当过老师,以为你教体育的呢。”另一个说:“就这体格,放年轻时候教体育也不差事呀!”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于是老的少的凑在一起按下了相机快门。</p><p class="ql-block"> 一次愉快的邂逅总会给人带来意外惊喜,而有的邂逅却叫人乐不起来。</p><p class="ql-block"> 那是我退休前,有一次我公出到沈阳,虽然抚顺到沈阳不远,但我很少来,办完事顺便到站前太原街逛逛。繁华的步行街人头攒动,各种面孔从我眼前过去因为陌生仿佛视而不见,忽的,一个圆脸短发的女士映进我的眼帘,尤其那深色边框的眼镜更熟悉不过,是她?我正犹豫,那女士也看见了我,目光对视那一瞬几乎同时惊讶起来。“林澍!”我说。“是你啊,”她快走几步说:“太巧了!”我们紧紧握手,都为这不期而遇由衷兴奋。我说:“走,到那边。”我们穿过人流找一处商场大门的台阶坐下。</p><p class="ql-block"> 林澍是我师专班的同学,聪明好学,文体也好,能歌善舞的,在班里活跃抢眼,起初我们交往不多。有一次学校搞征文,我写一篇自由体诗歌,被选中展出在走廊,林澍看到后打趣说:“没看出来你这么铁骨柔肠呢!”日子久了大家熟了,经常交换杂志、书刊,学习讨论什么的,彼此渐渐投缘。后来我报考东北师大时,她陪我到考点,中午休息时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帮我复习下一科。九十年代“出国热”那时候,有一天林澍和她爱人小刘突然找到我,说他们打算出国去日本发展,需要一笔钱,希望我能帮帮忙。虽然我们都是工薪收入没什么积攒,但老同学张一回口也是遇到难处了,我跟妻子商量一下便将银行里仅存的两万元取出借给他们。小刘十分感动,说:“你帮了我们大忙,我把房产本给你抵押。”我笑道:“不用,小林咱们老同学,哪能这么办事呢!”林澍说:“真没白交你这个朋友,知交不言谢,我拿着了。”林澍到日本后在学校讲汉语课,两口子发展的不错,没两年就把钱还我们了,回国时同学聚餐她一再夸赞我如何仗义。</p><p class="ql-block"> 林澍说,这次从日本回来是接她妈妈过去(妈住沈阳哥哥家),正巧我们街上相遇,算了一下,我们差不多已有十多年暌隔了。我说:“再过些年不见都不能认识了。”林澍说:“现在就快不认识了。”说完都笑起来。当我问到她的情况时,她沉吟一下,说:“我和孩子一起过呢。”我觉得有点不对,问道:“小刘呢?”她说:“分了。”我诧愕地看看她,她却笑了一下,看着我说:“其实没啥,我挺好的。”那表情仿佛是反过来安慰我呢。本来这般邂逅令人惊喜,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了。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你没想过回来吗?”她说:“我已经习惯了,而且那边也有许多朋友。”说着碰一下我的胳膊,说,“凭你这水平到那应聘到大学讲汉语课没问题。”我笑道:“那儿?我才不去呢。”她也恢复了笑意说:“你还是那个脾气,固执。”</p><p class="ql-block"> 说话之间太阳已经西沉,赤色的晚霞从楼群的间隙照过来,林澍说:“你看这景色多美,正好我带着相机,咱们拍几张像吧。”我们重新走进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一次次的闪光中留下这次邂逅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天完全黑下来,霓虹灯与夜色交相辉映,通往抚顺的大巴只剩末班车了,我说:“小林,我得走了。”林澍说:“我送你。”说着边走边卸下相机的胶卷,在大巴到来那一刻,她把相机塞进我的手里,说:“做个纪念吧。”眼睛笑着,却是湿的。</p><p class="ql-block"> 车开了,她还在路边频频招手。</p><p class="ql-block"> 红尘滚滚,人海茫茫,邂逅,无论惊喜还是忧伤,都是一场注定的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