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马的小孩儿

记者杨潇

乌兰布统的天空，和草原是连接在一起的，置身在大草原中，感觉每时每刻都让人心旷神怡，此时，人介于辽阔的天空，与广袤的草原之间，显得格外的渺小，一种苍茫之感油然而生。

这里，树是绿色的，草原是绿色的，水是清清的，花儿是缤纷的，世界是一尘不染的。鹰盘旋着，天空是那种高级的蔚蓝，偶尔有几朵白云缓缓流动，低一点的云朵，仿佛就在头顶，只要一个跳跃，一伸手就能抓一把。

高一点的云，在空中慢悠悠的闲逛，不断变换着身形，一会儿如野菊般灿烂，一会儿又肆意舒展妖娆。慢慢欣赏，感觉它们是结着愁怨而来的，又仿佛是西施浣洗的轻纱，拂动一下，就是一首优美又轻愁的小诗，有时似万马奔腾，宛如一幅御马图，马蹄扬起的尘沙弥漫着空旷。

“姥爷，快看啊！那朵云像极了一个北极熊！“第一次来草原的小外孙被眼前瞬息变化的美景惊呆了。骑在马背上，云朵漂浮，每一次变换，都会引起他的惊呼，仿佛是一个天空景象的即时播报员。

正是在初秋的季节里，我和家人来到乌兰布统度假。

“我要骑马！”还有一个星期就要上五年级的小外孙吵吵着。

这是进入乌兰布统草原深处的一个马场，好多匹马连同它们的主人在这里集聚，等候游客的光顾。“骑我的马吧，又快又稳当！”好多牵马的汉子聚拢过来，推介自己的马。在牵马人招揽生意的外围，我发现一个小伙子带一个小孩儿躲在边缘，双眼在往我们这里凝望，嘴里没有发出一个声音，透过眼神，可以看出他俩对于生意的渴望。

我向他俩招招手，他俩迅速跳起来，每人牵两匹马颠颠儿跑过来。姥姥率先骑上一匹黄色的马，小伙子说：“阿姨，您年龄大了，还是骑这匹枣红马吧，这匹马老实稳当，小黄马活泼调皮，让小朋友骑吧。”

我们骑上马背，与游人一起组队，走进草原深处。

骑在高高的马背上，行进在莽莽的草原中，天空碧蓝，白云朵朵，远处飘来了悠扬的马头琴声，丝丝缕缕，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

小伙子牵着两匹马的缰绳，走在前面。我看到他脚上穿的原本白色的旅游鞋已经分不出颜色，裤子的下半截都是泥水，好像很久都没有洗过。和他一起来的小孩儿也手牵两匹马，走在我们一侧。他的头发像茅草一样支棱着，脸黑黑的，一声不吭的为我们牵着马。

“那么多人看到游人来，都牵马过来，你俩怎么不主动过来呀？”我问。

“我们是从围场那边来的，不是本地人。”他扭过头，冲我一笑，告诉我。

又一对游客骑马走过来，一路喊叫着，让侧面牵马的小孩让路。小孩儿无助的看向我们这边，小伙子说：“人家是本地的，咱让一让吧。”小孩儿立马停顿，双脚踩进泥地里，让开侧面的路。

一股香水飘过，“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跟他一样，别人骑在马背上，你走在地上，还得给人家牵着马！”一位游客转身对着自己的孩子说。

牵马的小孩儿原本头是平视的，听到这些话，他的头低到了胸前。

网络配图 图片与本文无关

“你们怎么不考学呢？考大学才是出路呀。”我骑在马背上，冲着牵马的小伙子说。

“是啊，我学习还行，农村教学质量不像你们城里，尽管十分努力，也考不上本科。我考上了一个专科，在石家庄上的学，学的是酒店管理专业。本来在你们北京找到一份工作，什刹海那里的街道当临时工，人家装修了，我们去提醒注意消防啊，别失火。每月挣不了几个钱，业主也骂我们，领导也骂我们，真是两头受气。唉，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吗？”小伙子回过头来，冲我笑一笑。

聊天中，我得知，牵马的小孩儿是他堂弟，只差几分，没有考上普高，只能上一个职高。“这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他就要上学去了。”侧边牵马的小孩儿听到哥哥在讲他，低着头瞄了我一眼，我发现他的眼睛很大。

“上个月，我叔叔，对，就是他的爸爸得了病，住院治病需要好多钱，我就辞了北京的工作，在这里租了4匹马，领着弟弟趁着暑假人多，在这里赚些钱给叔叔治病。”

“过几天，这里就要封山了，孩子一开学，游客就少了，我的马就要退租还给牧民了，算下来也没挣到几个钱”。一丝愁云在小伙子的脸上掠过。

在草原上兜兜转转，天上的白云似乎离我远去，远方的马头琴丝丝缕缕，成了诉说。

回到马场，哥俩在我的坚持下，领我到了马棚内一个四面漏风的小小房间，只有一张床，上面放着两床被褥，在窄小的空间里，搭放了几块木板做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几包方便面，还有几本书，其中一本英语、一本《酒店管理》摊开着，好像刚刚看过……

我把一个红包递给那个将要上职高的小伙子，他说啥不要。“叔叔，您买了门票了，我们能提成，不能再要钱了。”

“孩子，收下吧，积少成多，留着给你爸看病”。我看见牵马的小孩儿眼睛里流了泪。

在他的作业本上，我留给他一句话：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