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育漫记

往事轻轻

　　这不是最近要开展工会活动吗，面对台下这些文化人，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就说点儿自己从事教育工作以来发生的事吧。首先声明，绝没有诋毁影射任何人的意思。艺术源于生活。您千万可别对号入座。要退休了，再不说，就没有在大家面前显摆的机会了。就把自己那点儿囧事展示给大家。

从那说起呢？就从我当老师说起吧。谁当老师也没有我当老师那么难。许多人考一次就录用了，我却考了四次。我可是纯大学漏子，那时，刚恢复高考不久，录取有限，我只差了0.5分呀。按理说，在八十年代的农村，我这大学漏子总比那些初中生考老师还容易吧，可是初中生考上了，我却比范进中举还难，连续考了四年四次总算考上了。这怪谁呢，谁叫自己没有后门可走呢。考不上就拉倒呗，为啥非得继续考，因为自小我就喜欢老师这一行业，总觉得老师的职业无比高尚，更何况，自己读了十年书，不能白读啊！

那时，咱没有经验，只知道公平对待每一个老百姓的孩子，只知道起早贪晚辅导好每一名学生，结果犯了一次严重错误，把淘气的村书记的小崽子收拾了，结果差点被村书记撵到家里挨大棒子揍，结果以后的工作不是我的错也安*在我头上，结果乡教育办主任只听一面之词不听我解释连续多次在全乡教师大会上批评我，结果我教学的所有成绩化为乌有，结果……反正是啥好事你也没有了，后来换了一个教育办主任，我的命运才得到改观。

因为这件事，我回到了家乡的村级小学校。一天，学校来了一名走途女老师，姓孟，骑着一辆飞鸽坤车。备课期间，我、张老师、李老师一起发现了这辆自行车，那时条件差，我走途时都是来回走着上班，于是，我们围着自行车品头论足嘻嘻哈哈。下午下班前，孟老师坐在我对面眼睛盯着我，指桑骂槐，说她的自行车铃铛丢了，谁偷去不得好死。我也没在乎，咱又没拿。第二天，只要我在办公室，孟老师就像泼妇般不停的看着我骂脏话。我想你爱咋骂就咋骂，反正我没拿，我夹起书本继续上班级给学生上课。这一次，孟老师追到了班级，不顾我正在给学生上课，逼问我，是不是拿了她自行车的铃铛。我当然不承认。她说，与我一起的张老师李老师都是她的亲戚，不可能拿。我反复理论，有口难辩。从此，我挨了半年的骂，背了半年多的黑锅。半年后，李老师把铃铛还给了孟老师，铃铛是李老师拿的，可是由于当时孟老师骂的急，天天骂，李老师就不好意思还了。

为什么叙述这件事呢？我觉得，不能无凭无据，无缘无故怀疑任何一个人。教学也是如此。一天，我班的学生丢了削笔器，那可是她姑姑花几十元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一直视若珍宝，轻易不外露。这一次在班级丢失了，心疼的要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看到她眼圈红红的，心里也很着急，也想对全班同学发火，也想狠狠地骂他们几句，甚至想到有重点有目标的翻学生的衣兜、书包，因为我班那几个喜欢拿别人东西的同学，都在我心里。可是回到办公室，我渐渐冷静下来，想到了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背黑锅的事儿。我一边安慰那个女生不要着急，老师帮你找回来，一边做学生的工作，“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经常在一起玩耍。她都心疼这样子，老师难受，你们也应该难受吧？谁拿了，今天晚上送到老师家门口”第二天早上，我果然在门口发现了那个精美的削笔器。所以，我想，当老师，遇事要冷静，千万不能随意怀疑哪个孩子，容易给孩子造成终身伤害。

你看现在的老师，特有经验，可能是上大学上师范读过这个，再不就是参加工作前就读了大量有关情商的书，到一个新地方，或者接手一个新班，总要学生交上一份家庭调查表，了解清楚家长的职位，方便今后工作。这颇有些红楼梦中门子告诉贾雨村的那张护身符的意味：“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龙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呵呵，贾雨村掌握了这个护身符中四大家族显赫地位，才有了后来大胆错判葫芦案，才有了步步高升。你看，现在的老师调查新生背景，一个班最多70多人，谁背景强，谁背景大，谁的家庭有实力，谁的家资雄厚，那是了如指掌。你爸爸的是副县长，坐一号座；你妈妈的在人事股工作，做前排；你姥姥的……过去可不是这样，完全按大小个排座。现在想想，了解学情确实很重要。各位，千万别再犯我那样错误。

我已养成一种习惯，兜里总爱揣着一面小镜子，一把木梳子。你看现在学校都给各个学年组办公室安上一面墙壁镜，方便老师上课前照照镜子，整整衣冠。我办公的屋子没有，朝后勤主任要了几次，就是不给安，别看咱是后勤主任的长辈，也不好使，后勤主任铁面无私啊！没关系，咱自己买。我早先在外地教学，来回走途，那时条件差，八里的路全靠步量。我最敬佩当时学校的一位老教师，特注重仪表了，平时衣着干净利索，上课前总爱站在办公室墙壁镜前照一照，整整衣领，抻抻袖子，掸掸裤子。我就做不来。我是跑途老师，早晨着急忙慌吃点儿饭就往八里外的学校赶，生怕迟到了，对不起等我上课的孩子们。有一次，走的忒着急了，忘记对镜自查。第一节课，我的语文课，还好，没迟到，夹起教案就往教室跑，开始，学生很认真听课，后来开始叽叽喳喳，并一个劲儿朝我身上看。我纳闷啊，我还是穿昨天的衣服啊，还是梳昨天的发型啊。班长看我实在不明白，站起来对我说：老师，您系错纽扣了！另一个学生说：老师，您的衣襟上沾上饭粒啦。我低头一看，可不是咋的。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现在的老师多幸福啊！刚开始参加工作，就能接受各种培训学习，掌握各种技能，教起学来不致束手无策。我刚当老师的时候哪有什么培训，即使有也轮不到我这个新老师啊，一切都要摸着石头过河。现在老师课堂上遇到困惑教学机智就来了。比如说，这个学生看了课外书，问老师“药石之言”是什么意思？老师也没见过这个词啊，怎么办啊？总不能说：我也不会啊！机智来了：孩子，查字典，字典查不着，下堂课，老师再告诉你。我那时哪懂这个啊。但我也确实机智一把。有一次上课，刚刚走出教师办公室门，裤腰带断了，咋办啊？我拎着裤子往回走？不行！老师一个个都往教室走，人家问我咋又回去了？我咋回答？我灵机一动，干脆，这节课我两手插兜上课。幸好，教室的门开着，也不用我伸手拉门。我两手插兜，施施然走进了教室：“同学们，这节课，老师准备改变教学姿势，不用手势，也不在黑板上写字，只靠嘴说和眼睛暗示，看谁记得好，明白的多，配合老师做得好。终于下课了，我两手插兜慢慢腾腾走进值班室找个布条扎上了。

　　那时当老师，你得守住寂寞，守住清贫，多少人因为守不了就离开了教师队伍。说一个真实的事情。我、小刘、小卢都在一个学校教书，我们都是跑途的，又都是高中时的同学，挤在值班室一铺小火炕上休息。那一天下班后，我和小刘去所在地的朋友家。小卢一人在值班室，他用麻绳栓好门洗衣服，以为我们会很晚才会回来。谁知，我们提前回来了。为了给卢老师一个惊喜，我一用力把门绳拽断了，开门的那一刹，我们发现卢老师正撅着光屁股洗内衣内裤。他骇然的转过身来捂住了屁股，却把前身留给了我们。呵呵，这回，我们把卢老师前后都看清楚了。这说明，那时也真困难，卢老师只有一套内衣内裤，常常晚上洗，白天穿。我媳妇，就是我家宝宝，常常对我说，咱不当老师了，一年工资六七百，不如回家喂猪崽。是呀，一窝猪崽，还能卖七八百元，我那时民办工资一年才七八百到一千元左右。有多少民办教师耐不住清贫，回家种地了。我有老猪腰子，没听她的，才熬到了今天。

现在的学生不好教，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你得哄着完成学习任务，用文词表示就是多给予鼓励，多给予学生自信，多培养兴趣，自主学习，合作探究。我当班主任那阵子，有一个学生数学特别好，数学智力题都能回答上。比如这么一道智力题：说王老师乘坐149路公交车上班，他上车时，车上已有乘客20人，车行驶到a站时上来3人，下去5人，行驶到b站时上来6人，下去4人，行驶到c站时，上来7人，下去9人，问王老师坐几路公交车上班？这不合乎常规的问题，全班同学都没有回答上来，因为同学们的注意力不在这儿，而是车上还剩多少人？只有他回答王老师是坐149路公交车上班。可是，这么聪明的学生语文学习特别次，尤其作文写的最不好，每次考试语文都不及格。那时没有太多的课外书，更没有什么作文大全的书可以抄袭模仿。他的作文不是无话可说，就是流水账般的叙述，有时文不对题。有一次我布置学生写一篇《二十年后的我》，他写了一篇《行者大战行者》，文中的自己二十年后变成了行者孙悟空，手拿激光枪等超级武器，与继续使用古兵器的行者武松大战三百回合，写的趣味性极浓。虽然主题不鲜明，虽然有许多错误，但我考虑到这正是刺激他调动他积极写作的好机会，于是，我在全班同学面前范读了他的作文，表扬了他丰富的想象力。以后，他爱写作文了，语文学习也越来越好，考上了天津大学，现在在国家中央人民银行工作。他后来遇见我，对我说：老师，多亏那次作文您表扬了我，才使我在高考中作文得了最高分。

这让我想起了我上学的时候，教我的数学老师可不是这样对我的。我学习本来不错，在小学阶段一直是学习委员，后来上初一遇到了一个新的数学老师，他四十多岁，教龄也有二十来年了吧，可他的脾气却十分暴躁，整天带着脾气、撅着猪嘴上课，在他的课堂上，学生们找不到学习的快乐。一次，这位老师出了一道“鸡兔同笼"的问题，他讲啊讲，启呀启，发呀发，放进去多少酵母不知道，反正学生就是启发不起来，他生气的直往黑板上摔粉笔头。我看老师很着急，生怕他像往常一样丢下我们不管回办公室生气，就把自己还不太成熟的解题思路站起来回答了，没有想到这位老师说了这样一些话：你是一头蠢猪！你是一头笨牛！你放羊去吧！你滚你家炕头想去吧！蠢驴！说完，一甩袖子，撅着猪八戒一样的嘴回办公室生闷气去了。同学们看见老师走了，一起学老师的样子起哄：你是蠢猪！你是笨牛！你放羊去吧！蠢驴！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从此，他的数学课变成了我喜欢的画画课，他在上面讲课，我在下面画画。要不，我高考怎能以0.5分之差与大学生涯失之交臂。现在有人一提起这位老师的名字，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我走上杏坛后，脑中时常会出现那个羞辱我的场面。所以，我发誓，我坚决不犯这样的错误。八九十年代，许多农村家长对孩子的教育问题并没有像现在这样重视，只要孩子在学校不出大问题就可以了。那时，我教的班级有两名学习不好的学生。王小男，和父亲生活，母亲早就离家出走了。他每天回家都要帮助父亲做许多活计，喂猪，做饭，劈柴挑水，收拾屋子等等，几乎没有时间完成家庭作业，时间长了，上课听不进去，作业一塌糊涂。可是，他也有优点，劳动特别好。那时，学校每年开学初都要铲操场，每个班级有自己的分担区，常常要干两个下午。那一年，我让他担任班级劳动委员，铲操场的时候，我放手让他指挥，快下班的时候，他向我报告：老师，操场铲完了，您去看看合格不？我很惊讶，往年需要两个下午的活儿，今年，一下午就完成了。原来他给每个学生具体分了任务，大家各干各的，效率当然快了。“你真有办法！”我摸着他的头说。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李小丫也是个学习落后生。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辅导，也只能完成低层次作业。我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可还是不见有进步。有一次，县里要搞青少年歌舞大赛，我在班级进行了初选，没想到，她的歌唱得那样好听，初赛过关，全校评比也过关了，并且代表学校参加了全县歌舞大赛，居然拿回来一等奖。她举起奖杯，非得和我照一张合影。相片中，你看他笑得多么幸福。当时我认为，有许多学生学习不好，考不上大学，但不等于他（她）什么都不行，公平对待每一个孩子，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同时注意发挥他们的特长，让他们不要失去某一方面的信心。成才不一定都在大学校园里。因此，我常常鞭策自己：不要做学生不喜欢的老师，不要高高在上，一定要俯下身子，倾听学生的心声，弯下腰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