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直到两年前，昙花在我心目中还一直是可望不可及的神花之一，从小学到大的“昙花一现”，让昙花的稀有、瞬间、和绝美带着某种哲学意味的神秘。 </p><p class="ql-block">我与昙花的相遇也很偶然，两年前小区邻居搬家，我去收买一些花盆花架，她家有一盆巨大的昙花，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昙花， 有点诧异， 和我想象的昙花的矜持高贵不同，昙花的枝条肉质，长得张牙舞爪，横七竖八，极其茂盛，必须要搭起架子才能歪歪斜斜的立着。 花可以出售，由于花盆太大，我实在下不去手，邻居见状便剪下一根枝条，要我回去扦插试试。 </p><p class="ql-block">我如获至宝， 怀揣着对昙花本能的敬意， 把一枝筷子长的枝条剪成若干小段，放在水里培养，日日殷勤伺候问安，换水观察。没过多久，每一小段枝条都很神奇的长出白白的小根须，再过一段，根须貌似茁壮了些，便小心翼翼的让枝条入土为安。 </p><p class="ql-block">根据我养花的经验， 水培转土培，不亚于古时候生孩子，一个不小心便黑化病化夭折了。 还好， 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每一根枝条入土那一刻，便迅速适应新环境，开始了不慌不忙的漫长生长，漫长到我基本忘了他们的存在。刚开始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被不断向上的野蛮生长迅速抚平，长长扁扁的枝条生生不息的冒出，偶尔折断一枝， 我随手一插， 很快成活又继续开枝散叶。 我实在讶异于这种植物旺盛的生长力了，查了一下， 也是，昙花原来是仙人掌科， 原产拉美， 怪不得是肉质叶片，对大德州炎热温湿的气候特别适应。</p><p class="ql-block">从一根枝条到长成花盆里超过几十条朝着各个方向招摇一米多的长蛇，花了快两年时间。 时间的神奇在于他能化神奇为平淡，又能从平庸中长出伟大。 </p><p class="ql-block">上周去朋友家，第一次目睹了昙花从含苞到一点点打开的伟大全过程，她家昙花也养了两年，突然生出六七朵大花苞，我本是去坐坐看看昙花含苞的样子， 却不曾想她们竟然在我温柔的目光里迫不及待的开放了。</p><p class="ql-block"> 那的确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一朵朵被如暗红丝绸般花萼轻轻包裹的似圣诞节灯泡状白色花苞，从花顶轻吐心声，到淡黄奶白色花蕊一点点吐露，欲说还休的试探，再到顶峰的极致绽放，每一秒都在变化着，只是那是种千分之一秒的颤栗，肉眼感知的颗粒度明显不够。 于是我拿出手机， 打开延时拍摄， 让机器代替我将这几小时生命从稚嫩，青涩， 微醺，到浓酽，再到极致圆满的过程记录下来。 在加速提炼播放的镜头里，我们在几秒内看完这一场生命恣意的绽放的每一瞬间，实在是神奇。 </p><p class="ql-block">回到家，我迫不及待的观察了下家里那几盆自生自灭的昙花，惊喜的发现最大那一盆居然也有两个手指粗细的青色小花苞了，不留神还以为是探头探脑的绿色小🦎。 我突然怀疑她们是不是在我无知无觉的时候曾经开过？多想无益，专注当下，那小小花苞要长成朋友家的圣诞节灯泡，恐怕要不少时日。 我日日殷勤探问，看着花苞从青绿，一点点长大，变成清白， 一星期过去，花苞依然不大。 </p><p class="ql-block">今早边吃着早饭，边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 八九点的阳光明媚耀眼，突然之间，我惊叫出来， 昙花居然开了， 在雪白的阳光里盈盈闪耀着白光，如同梦幻。 我急冲冲冲出门， 啊，怎么就开了？ 没有一点征兆！ 和远观的散发着光芒的皎洁云朵不同，近观才发现极致花期已过半程， 上面的花瓣已然微微下垂。这昙花和上周看到的不同， 花瓣更加纤细， 每一瓣都如上次昙花的外圈花瓣，形如美人纤纤玉指，淡金色雄花蕊一须须完全散开着，浅粉色的一条细管从花心长出，顶端是鹅黄色的雌蕊， 也是半闭合状态了。 然而花仍然是美的， 我仔仔细细的看着， 下半部的花瓣仍坚挺，上边的花瓣柔弱低垂，却更有不胜娇羞之感， 略带卷曲之姿还颇似白菊， 不由想起张岱不二斋里描写的菊花： 颜色空明，天光晶映，如沉秋水。</p><p class="ql-block">我好奇昙花的品种，查了一下，居然发现这种昙花果然叫白菊昙花，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待宵孔雀”， 在暗夜里等待绽放的白孔雀， 果然花如其名！ 这么一查才发现昙花有好多种，常见的大致是有月下美人昙花，有状似羽毛卷曲的大瓣羽毛昙花，有花蕊成束的束蕊昙花，还有叶片如鱼骨的令箭昙花，姿态各异，却都美得各得其所。 </p><p class="ql-block">昙花因其花期短花形美而名著于世， 瞬间美丽，刹那光华，另一个花期短暂的是木槿花，朝开暮谢，零落瞬息，由此感叹人生短暂，美好难留，红颜已老。 只不过长与短都是相对论， 一时，一日，一月，一年， 一世，可以度秒如年，分秒必争，也可以火石驹隙，千年一瞬。 昙花开花的过程对于当下看花人无比漫长，而在相机里飞速绽放也就短短几秒；槿花清晨带露的开放似乎永远不会凋谢，黄昏暮色中闭合的花苞仿佛花未开，时空错置，一切等待发生。</p><p class="ql-block">昙花开完，我收回心神，坐下来，觉得需要记录一下与昙花的邂逅： 人与人的相交，与人与花的相遇都一样， 在巨大漫长到空洞的时空里，都是难以言说的缘分。 两年的朝夕相伴，见证从一片叶子一路走来的茁壮，到花开花谢的盛大，这世间的美好与独特，又与我的生命有了一次美好的交织，我心怀感恩！ </p><p class="ql-block">昙花吟</p><p class="ql-block">夜深烟露重，待宵乘月来</p><p class="ql-block">空明虽无色，舒卷意何浓</p><p class="ql-block">皎皎峰顶雪，袅袅雀羽空</p><p class="ql-block">都道只一现， 何物与不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