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呐！

成音

还有三天，爸就该满99岁半了，上半年的日子还算过得平和顺利，但这个夏天着实让我们费心不小。爸从医院出来无比感叹“还是家好啊！”

家，是好，爸可以很放松，可以随心所欲“不逾矩”的生活。可我们也纠结，叫他起床非常难，随他吧，一天都保证不了三顿饭，百岁老人营养跟不上是件很糟糕的事。这不《新闻联播》都开始了，眼睛都不睁，喝酸奶呢，还不知能不能起来呢。

爸不似乎没有了时间概念，脑子是否还清醒？所以常常不经意间问他：

您现在在哪里？

您吃过饭了吗？

我是谁呀？

这样的问话多了，爸也烦，有意无意、真真假假的开始逗我们了。

“现在什么时间了？”

“昨天那个时间。”

“您又起晚了！”

“你的表不准。我的表停了。”

“我是谁呀？”

“三闺女。”

“我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显然爸一时想不起妹妹的名字。

昨天进家门，爸正躺在沙发上睡觉，我轻轻地胡撸爸的胳膊玩笑他：

“成老，该起了，我是单位领导来看您啦。您现在怎么样啊？身体挺好哒？”

爸瞄了我一眼“ 嗯，挺好。”

“能起来吗？”

“能起来。”

“能工作（打麻将）吗？”

“能。”

“那就起来吧？”

爸真的努力挣扎着起来，我赶紧托起爸的后脖颈子，帮老人家稳稳地坐住。我笑了“我是谁呀？”

“成音同志。”

爸一点不糊涂，我们都乐了。其实，爸是个风趣幽默的人，没事总爱和我们开玩笑，逗我们玩。小时候记得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一个人说话要有艺术性，要把人说得笑起来，不能让人跳起来，那才是真本事。这句话我印象非常深刻，所以大半生都在学说话。

牌桌上我突然又问：

“您左边坐着的是谁呀？”

爸看了看回答“咱家的工作人员。”

“她叫什么名字？”我问。

爸停下正在抓牌的手皱着眉头使劲打量着阿姨，阿姨笑盈盈地望着他，希望老爷子能叫出她的名字，爸似乎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起，沮丧地回答“不知道。”

“呦，那您需要她的时候怎么叫她呢？”

“来人呐！”

爸不假思索的回答出乎我们的意料，那语气调门儿俨然像抗战电影里国民党军官或是什么头目呼唤底下的小兵那样，逗的我们哈哈大笑，笑得爸自己也跟着乐。

想不起阿姨叫什么也许是真的，叫我们也有叫错或想不起来的时候，只是我们都默契的知道他需要谁。

“来人呐！”的叫法通常是上级呼唤下级的口语，爸刚参加革命的时候才16岁，整天跟着大队长后面东跑西颠的，估计大队长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就这样呼唤他，人们都对幼时或青少年时期的事情记忆深刻。愿爸永远清醒不糊涂。

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

广播版

那天，爸醒来就讲述他做的梦，其实那是一段他在抗战时期的一段经历，我在《人生百年》中详细记录了“两个日本人1—4”的故事。（见前面作品）

妹妹送来榴莲，我们谁都没吃过，闻不惯那个味道。尝试着给爸弄了2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