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女教师

Ze Yuan Gu

乡村女教师

顾泽元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一份受人尊敬的职业，而那些为数不多的乡村女教师们，在艰苦的教学环境和生活条件下，依旧兢兢业业地承担着园丁的使命，她们似乎更加受人尊敬。虽然“乡村女教师”这个名字为大家都很熟悉，但因无缘相逢而显得那么遥不可及。我有幸见证了一位乡村女教师的奋斗历程，整整在乡村任教了二十二年，把自己的宝贵青春年华奉献给江西农村的教育事业，她就是我的大姐顾老师。

大姐是上海的六七届高中生，在校时英语成绩出类拔萃，一直担任班里的英语课代表 ，从小的理想就是当 一名英语老师。高中毕业时 ，并未如她所愿，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大姐和我一起去了江西都昌县插队落户。那时她已经二十三岁了 ，而我们知青班的其他人只有十七、八岁，大姐担任我们的班长。在她以身作则的带领下，我们班很快就成为公社的先进集体。虽然白天干着艰苦的农活，但是大姐从不浪费空余时间，无论在昏暗的油灯下，还是灶膛灰的余光里，都可以看到她孜孜求学的身影。她坚信，只有拥有真才实学，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下乡第二年的农忙季节，公社的中学放农忙假，村里的学生回家参加农业生产。有一次大姐与学生们谈起学校的英语教学情况，他们有些怨言，因为英语师资的不足，已经影响了正常的学习，脸上还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大姐听后很有感触，她对我说：“我们国家的科技水平很低，不懂外语怎么能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呢？”又说：“如果我能当一名英语教师，能为国家培养有文化的接班人，那该多好啊！”

虽然大姐有一个美好的理想，有一个为乡村教育事业奉献的願望，可是当年，在一个插队知青与人民教师之间仿佛存在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这条鸿沟就象恶魔一样，始终困扰着大姐，给她带来了烦恼和痛苦。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后，她决定为实现自己理想而打消了一切顾虑，勇敢地跨出第一步，向有关领导毛遂自荐。她用英文写了一封信给县“五七”大军办公室主任兼春桥公社“五七”大军的李指导员，来表达想用自己的知识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作贡献。李指导员是当年南下的大学生干部，英语水平很高。

李指导员给我大姐回了一封信，对她的英语水平和刻苦学习的精神表示赞赏，同时也肯定了她毛遂自荐的勇气。他表示，各级领导都应该重视发挥知识青年在建设新农村的作用，他会积极向有关部门推荐有才华的知识青年，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李指导员的信给了大姐很大的鼓励，于是她更加辛勤地干着农活，更加分秒必争地学习英语，也期盼着幸运之神的降临。在七二年的春节过后，她接到了公社通知，派她去公社中学担任为期半年的语文代课老师。听到这个消息，大姐的心里乐开了花，因为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迈出走向教育生涯的第一步。第二天早上，我帮大姐拿着行李送她去学校，受到领导和同事们的欢迎。

大姐这次担任初中语文代课老师，虽然语文不是她的强项，但是凭着扎实的功底，还是容易胜任。然而在教育战线上她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最缺乏的就是教学经验。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使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教师，她真的是熬费苦心。一有空就去听老教师讲课，虚心向他们请教，其次就是在煤油灯下一丝不苟地加强备课，从而积累了教学经验。同时她在讲台上是学生的老师，下课后把学生当作是朋友，及时与学生沟通，使她的教育水平有了提高。

代课结束后，大姐又回到生产队参加夏季的“双抢”劳动。在新的学期开始之前，生产大队又按排她担任火烧湾村的小学老师，在一个教室里教三个年级的小学生。也许在电视剧里还能看到这种场景，当年的农村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然而要当好小学老师确实也不容易，既要有足够的耐心，还要用严格的纪律来约束他们。

有关部门考察了大姐在担任代课老师和村小老师的工作表现，认为她的工作态度认真负责，文化水平扎实，给予了好评。在七二年底，大姐正式调入教育系统，成为一名教师，实现她的人生理想，并成为她的终生职业。随后参加了九江地区在庐山举办的英语培训班，结束后分配到徐埠中学担任高中英语老师。

大姐在担任英语老师后，发现班里同学的英语基础比较薄弱，还有不少同学的学习热情也不高，引起她的高度重视。她分析了当时农村教育的现状，加强与学生的交流，从而找出了产生问题的根源。由于正值文革期间，英语师资的严重短缺以及英语教材不足，使学生不能正常地学习英语，客观上挫伤了学生的积极性。有些同学则认为英语知识与农业生产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及，没有必要在英语课上浪费精力；也有同学受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说教影响，在思想上不重视英语学习。针对这些问题，顾老师认为，要使学生学好英语，必须使他們端正学习态度，认识到英语知识对现代化的重要作用。于是她在课堂上，下课后，总是苦口婆心地对同学讲说学习英语的重要性，及时帮助他们在学习中的困难。顾老师就像一位兢兢业业的园丁，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智慧，辛勤地培养祖国的花朵，从而使班里的英语教学步入良性的发展。

即使在四十多年后，顾老师的学生也已步入花甲之年，但是他们对顾老师的谆谆教诲依旧充满了感激之情。有位姓孙的同学在一起微信中留言：“当我进二中时，美语成绩是13.5分，是顾老师使我体验到英语及格的快乐。高考英语考了80分，感谢顾老师。”一位姓魏的同学留言：“顾老师的人生成就了都昌县的莘莘学子，一大批学子因顾老师在而改变命运。”还有一位同学感慨地说：“因为顾老师我爱上了英语，高考所有课程里，英语考的最好，因为英语考的好，我高考顺利上岸。”袁颖年同学在《蚓虹文圃》上发表一首诗，表达对顾老师的怀念。

寄英语恩师顾蕴璐

袁颖平（天涯萧雄）

豆蔻韶春遭雨伤，

深闺辞母走穷乡。

朝挑炎日镰相舞，

暮种书田墨自香。

黉学剖心传秘笈，

蒙童折桂耀高堂。

别离四秩何当见，

梦里重逢久仰望。

大姐在二十五岁那年遇到了心仪的男士，一位从南昌毕业分配来的大学生，在公社中学任教，后担任都昌县二中的教导主任和县师范学校的副校长。一年后他们结婚了，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当年乡村教师的生活还是非常艰苦的，学校里没有自来水，用的是山坡下的池塘水，洗衣服只能跑去池塘水边。没有电力，只能在油灯下面备课改作业。夏天没有电扇空调降温，冬天没有电炉暖器取暖。面对如此艰苦的生活环境，对于出生在大城市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人生的考验。他们没有怨言、没有回避，而是把自己的精力献给崇高的乡村教育事业。

大姐生育过二个孩子，她与当地的农村妇女一样，没有去公社卫生院生产，而是请赤脚医生来教师宿舍接生。由于远离自己的家乡，在月子里也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的照顾，靠着他们俩自己的努力，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产假结束后，请了一位镇上的老人帮忙照顾婴儿，而大姐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此后大姐更忙碌了，白天忙于工作，下班后还要做家务、带小孩、备课改作业。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教书育人，完成教师的神圣使命；同时努力克服生活中的困难，担负起一个合格母亲的责任。

大姐是六七届高中生，由于文革的原因，还不能作为一个完整的高中生，却一直承担着高三毕业班的英语教学，从学历而言，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极限，具有很大的难度和挑战性。在七七年的高考恢复以后，英语成为三大必考科目之一，可见英语成绩对高考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对毕业班的英语教师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此时，大姐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自身的英语水平也在教学过程中得到提高，以及她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受到学生们的高度信赖和赞扬，他们在高考中由此也获得了理想的成绩。为此校领导对她充满了信任，义无反顾地把毕业班老师的重任委派给她。

顾老师始终把教育工作看成是崇高而神圣的职业，把培养学生成才看成是教师应尽的职责。为了使自己的知识水平满足于教育的需要，她坚持学习，不断进取。她参加了九江师院举办的英语函授教育课程，还参加了全国成人大专统考，取得了大专毕业证书。

顾老师在教育岗位上所作出的努力和贡献，祖国和人民没有忘记她。在教师职称评审时，她被破格晋升为中教一级教师；并在千分之三的工资晋升时，提升一级工资。

一九八五年的九月十日，这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全国教师欢欣鼓舞地迎来了全国第一届教师节。江西省九江市召开首届优秀教师表彰大会，顾老师也有幸参加了这次会议，并授予她“九江市优秀教师荣誉证书”。

顾老师还作为都昌县的教师代表，在八二年至九二年期间担任县政协委员，为都昌县的发展发挥了应尽的作用。

顾老师在二十三岁那年来到都昌县的火烧湾村插队，二年后从事教学工作，任教二十二年。先后分别在五所学校任教：春桥中学、火烧湾村小学、徐埠中学、都昌县二中（原新妙共大）、都昌中学，把自己激情燃烧的岁月献给江西农村，使一位受人尊敬的“乡村女教师”。

在一九九三年，上海文教系统通过人才引进机制，把顾老师全家调进上海，回到阔别二十四年的上海故乡。

今年四月份回国探亲期间，我和二姐去看大姐顾老师，在上海泗泾镇留影，照片中的右边一位是我大姐顾老师。

二四年三月，顾老师与当年下放在春桥公社朝阳大队的上海知青聚会，在照片中坐在中间的白发老人就是我大姐顾老师。

顾老师与都昌二中的八三年毕业生合照，左下角的第二人，戴眼镜的就是顾老师本人。

顾老师在中国首届教师节，出席九江市首届优秀教师表彰大会，会议期间，授予“优秀教师荣誉证书”。

这是九江市首届优秀教师表彰大会授予顾老师的优秀教师荣誉证书，

这是袁颖平同学在《蚓虹文圃》诗刊上发表的一首诗，深情怀念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