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人

小军

光辉是我儿时的小伙伴加老邻居，我们从放牛娃一起长大，曾度过了许多难忘的时光，结婚后，他带着妻儿与现在已八十多岁的母亲去了湘潭，自己给人家开的士，而我也在醴陵做点小本生意，我们一直分居两个城市。转眼都离开家乡快三十余年了，见面的机会很少，虽有电话微信，但两人的作息时间不同，光辉的工作比较忙，每当我有空闲发个视频过去，他十有八九次在开车，等到他忙完发视频过来，我又常因忙生意而挂机，为了怕互相打扰，久而久之，两人都不怎么联系了。

今年四月，生产队里一位老人过世，我们在外地的游子都纷纷赶回帮着办理丧事，一来出于乡情，二来人人有个父母会，没有推却的理由。等到安葬完老人，大家都亟须返回各自安身立命的城市，我与队上二位兄弟都买好了湘乡县城去醴陵的火车票，晚上八点钟的，但去县城的班车时间已过。光辉见我们为难，便主动要求送我们去县城。本来他还须办点事准备晚些时候走的，为了不耽误我们的行程，竟断然将自己的事放下了。

的士在高速路上疾驰，车内坐着我们与光辉两兄弟共五个老乡，回忆当年家乡的情景，问及工作收入的事情，父母的安康，儿女的成长……，打开了话匣子，便无止无休，光辉好像吃了兴奋剂，握着方向盘，也与我们一边交谈一边开车，却全忘了看路边的指示牌，岂知眨眼工夫，便驶过了出口。正不知所措，光辉却笑笑说，不要紧，反正去醴陵的火车要经停湘潭站，等会干脆载你们去我那里，吃完晚饭再送你们去坐车。

要知道，光辉的的士可是营运车，上了路是可以赚钱的，我们占了位子，他就别想有收入了，虽然是老乡邻居，但我们心里总觉得怪不好意思，下了高速进入湘潭市区，路边间或有伸手邀车的人，他都直之不理，一心赶路。

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的士在繁华的市区走走停停，转悠了三四十分钟，经过火车站时，我们要求下车，都说不去他家吃晚饭了，免得担误他挣钱，光辉不肯，说时间还早，难等，既然来了，就必须去他家歇歇脚，叙叙旧，平时也难得有机会去，况且他下午也不打算出车了，说着又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老婆，要她预先做好饭菜。

想到他母亲住在那里，我们提议要下车买点水果，他还是不肯，我说多年不见她老人家，不买点东西咋好意思进门？

要买东西就别去了，我干脆将你们丢到这里，让你们摸不着方向，他一边笑，一边只顾踩着油门往前冲。

抵达他居住的小区，已夜幕降临，他家住17层，二手房，装修比较简单，还供着房贷呢，现在的士也不好做，但又不好去干其他行当。，因此只能扛下去，光辉心中不藏话，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们。他在湘潭奋斗了三十余年，供两个小孩读书，老婆没上班，全靠他独立支持，还有母亲要照顾，实不容易，早些年在老家见过他一面，人瘦得不成样子，只四十多岁，头发就全白了，为了怕别人笑他老，后来干脆一年四季都留个光头。听他微笑着说得那么轻松，我却默默地对他产生了一种恻隐之心。

光辉陪我们在他母亲房间里交谈十多分钟后，他老婆的饭菜便做好了，有肉有虾还有两个小菜，我们已经觉得够客气了，因为中午吃了席，晚上只想吃点素菜。可光辉却埋怨老婆生活不丰盛。说我们是稀客贵客，招待不好怕以后路过都不想进屋了。

吃完饭，喝完茶，时候已不早，我们必须赶车，光辉意犹未尽，好像有点舍不得我们走的那么急，但又没法留，于是从冰箱里拿出三瓶王老吉，每人一瓶塞到我们手上，说在车上口渴的话，可以应下急。

下了小区，他又开车将我们送到火车站，临别时突然想起我们的乘车地点是湘乡，担心在湘潭能不能刷票进站，于是又嘱咐我们，假如上不了车，马上发个信息，他好再开车来接我们到他家将就住一晚。

夜景无限美丽，霓虹灯光照得城市如同白昼，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光辉说现在是客流高峰，他还要去跑几个小时夜班，运气好或许还能挣个百来块钱。我们都感谢他的关照，款待，并嘱咐他行车注意安全。

放心吧，老司机了，再到湘潭的话别忘了来玩啊！然后伸手同我们做了个“拜拜”的动作，的士便缓缓地融入了茫茫车流。

还好，顺利坐上了火车，安顿好行礼，我掏出手机给光辉发了几句感谢的文字，他立马来了语音回复：“哥呀，区区小忙，不必说那么多客套话，我们是什么关系？家乡人啊！好啦，别说了，我在开车”。

放下手机，我的心情无法平静，耳边总是回荡着那句“家乡人”，它是那么的温馨，亲切，让人回味，感慨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