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洞开云气通

知无不言

<p class="ql-block">“高峰孤竦,素壁千寻。望之苕亭,有似香炉。”郦道元寥寥数语的如上描述,是我对“武陵之魂”天门山的初始印象。在《水经注》里,他还言之凿凿地说,吴永安六年,也就是公元263年,“其山洞开,玄朗如门”,吴王孙休“以为嘉祥”,故将“嵩梁”易名曰“天门”。待到迈过999级天阶,气定神闲地站在海拔超过1200米的洞门下,看云枕松涛,见风追云影,始知云蒸霞蔚后的“积翠堆蓝”,才是武陵余脉天门山与生俱来的气象万千。画家黄锦祥说,“天门雾锁晴还雨,洞宇弥烟拨不开”,就是天门洞开时“含烟喷雾”的真实写照。</p> <p class="ql-block">元末进士杨辀乃是张家界慈利人,他的家就安在天门山的弥勒峰下。不仕归隐后,他几乎天天沉醉在天门山的白云与紫雾中,还不遗余力地绘制了天门山图,并为天门十六峰分别撰写了诗作。在他看来,天门诸峰就像一个个凌空而立的“仙子”,峭拔人间,算得上“此景属仙家”,所以,他以诗言志,表达了不辞辛劳挥翰墨的隐逸之趣:“天颜常在目,挥翰不辞劳。”同朝为官的进士张兑也是慈利人,有一天,他来到弥勒峰下拜会了杨辀,看到杨氏绘就的《天门山图》后,便欣然命笔赋得同名诗作,直抒了“兹山冠绝平生游,安得云梯登上头”的朗朗胸臆:“天门洞开云气通,江东峨眉皆下风。”虽然他和杨辀一样辞了官,归隐在五雷山下,却说要搬过来与杨辀一起住在山下,可见天门山脉里群峰争奇的不可一世:“他日功成期早归,相与为邻住山下。”</p> <p class="ql-block">武陵的深处,藏着渊明笔下叫人欲说还休的“乌托邦”。在武陵的沟壑纵横里,天门的凌空独尊,想必就是可以“避秦”的“桃花源”。在永定知县任内,清人王日修曾作诗曰,“寻得桃源好避秦,不须惆怅怨芳邻”,当以为是。最先来到天门山的隐逸之士,当为神农雨师赤松子。《直隶澧州志》载曰:“赤松子,相传聊于赤松山,迄今有丹灶。”赤松山就是天门山。在今天的天门山中,不仅有赤松子炼丹的丹灶遗址,还有赤松坪、赤松村、赤松桥这样的人间烟火的遗迹。追随赤松子而来的,应是战国时期的纵横家鬼谷子。《史记》载曰,苏秦和张仪都是鬼谷子的学生。天门山中,仍存鬼谷洞,高挂在海拔1000米的山腰上,据传是鬼谷子当年归隐学《易》的地方。后来,汉代留侯张良、五代名士周朴也先后在此留下足迹,均存逸士之风。张良墓,就在青崖山下。当地还流传着如下的诗句,视张良为隐姓埋名的“智者”:“太平原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痴人贪禄刀上死,智者林泉隐姓名。”而周朴有感于藩镇割据愤而辞官,归隐于天门灵泉院内拜佛参禅,并终老于此。期间,他作《天门灵泉院》诗,寄寓了感时抒怀的慨叹:“华亭参后最幽玄,一句能教万古传。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花落碧崖前。虽知物理无穷际,却恐沧溟有尽年。为报五湖云外客,何妨来此老林泉。”</p> <p class="ql-block">元大德年间,“义不臣元”的蜀籍官员王申来到天门山麓,以儒学为宗,于此筑坛讲学。在天门的“出世”遗风中,注入了“入世”之渴求。王申的传道授业,得到了也是“徙居于此”的乡绅田希吕的鼎力支持。他不仅出钱,还出了力:“请于官,建学宫,立礼殿讲堂,具祭器,置学田二百亩。”1303年,天门书院始建,造就了“欣欣融融,有如邹鲁”的学风。在《天门书院记》中,元人余阙记录了“士民怀道,鼓箧而至”的盛况,至今仍为人称道,还是书院里的一副对联说得好:“天上麒麟原有种,门前桃李自成春。”站在书院的斑驳遗址上,我在想,天门山里,固然有唯我独尊的波诡与云谲,引人入胜,更有大道至简的厚德与宽怀,让人追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