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香

无双

不知是种子的原因，还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今年小院的种植业算是白瞎了，黄瓜丝瓜蒲瓜，瓜瓜不开花，辜负了一早就为它们搭建的架子。辣椒花倒是努力开了一些，可就是不结辣椒，更怪的是，这些花十天半月也不萎谢，等拉来皮管子再给它浇水，就掉了，骗了我这么久倒也好意思。就连盆里的葱，都满足不了煎一碗香葱跑蛋的需求。

倒是丢在枇杷树底下的几个烂番薯，杂草丛中爬开来许多的藤，藤上密密的叶子碧绿透亮，特别是藤茎的嫩尖尖，昂首挺挺的立着，好似在说我也是菜我也是菜，来吃我吧！

这几个烂番薯说起来最初还是母亲家拿来的。拿的时候当然是挑了好的拿，但一直没吃，大家都想不起来吃它。等来年干瘪了，发芽了，母亲说别扔掉，到菜地找个角落挖点土埋下去，让它自生自灭也好，哪怕烂了还是肥料，也算是物尽其用，一点都不浪费。

起初，我也不清楚种番薯意义何在。家里人都不要吃番薯，偶尔烤一盘，吃了又肚子胀气，天生就无福受用。这种外来的物种，虽说已经落户中国有四百多年历史，是农业生产重要的粮食和经济作物，又都说是健康食品，崇尚健康的养生人士甚至每日钦点，甘之若饴，但我是个例外。我种它三心二意，不吃它却也不离不弃，盖因为番薯里也有许多的回忆。

小时候有一年被放在桐庐的爷爷奶奶家。七十年代农村人的日子苦啊，山区没有什么水田，水稻种的很少，开垦的山地用来种玉米和番薯。番薯对山里人来说是个宝藏作物，因为番薯可以刨成丝晒干储存，掺在米里煮饭吃。米不够的年份，就多掺一点番薯丝进去，让一家老小不至于挨饿。而番薯藤又是猪的食物，地里的藤叶都要收回家，切碎了煮熟喂猪。番薯宽裕的时候，也拿一些淘洗做番薯粉，番薯渣渣就便宜了猪。番薯粉的用途就不用赘述了，我虽然不爱吃番薯，想起在爷爷家，每当端起掺了番薯丝的饭就哭，但对番薯粉却无比喜爱，它的黏黏糊糊软糯Q弹，足以担当起打造一个黏黏糊糊厨房王国重任。

缺衣少食的艰苦年代，更加珍惜一切的食物。小时候经历过的小秋收，就是在田地收割和挖掘之后，把遗留在地里的残剩去捡回来，捡稻穗，捡豆子，捡番薯土豆花生。。。颗粒归仓。特别是捡番薯，我是有经验的，要在下过大雨之后，埋在土里的番薯都露出来了，就不用背锄头去翻土，只需拿眼睛找，直接捡。这个方法同样适合捡土豆花生。

记得桐庐的舅舅家，在房子前面的坝下，种了一大片番薯。那块地他今年种玉米，明年就种番薯，种玉米的年份，就把晒干的玉米杆子堆在地里，上面压一层土，烧灰还地，所以他种的番薯特别的长势喜人，番薯叶长的都有脸那么大。邻居都到他地里摘番薯叶吃。说是摘番薯叶，实际上是只吃茎，叶子收收拢给猪吃。吃这茎，还是要费点工夫的，一根一根撕皮，每根至少要撕两下。撕皮多了，就会有湿湿的汁水渗到指甲缝里，这汁水有腐蚀性，指甲缝会痛，手指也被着色，跟烟鬼一样难看。但是番薯茎很好吃，拍点蒜，切个小米辣，热油锅里猛火翻炒几下，脆爽鲜嫩。喜欢酸的还可以烹一圈醋下去，一盘酸辣番薯茎，不可多得，清爽开胃极了。

给番薯茎撕皮，一般是集体项目。这个集体中，舅舅家的两个外孙女会率先动手，挑选出最粗最长的几根，她俩熟练地把茎折断，从一端开始，每间隔一公分折一下，撕一节，留一节，她俩这是在做链子，做好挂在耳朵上当耳坠，竖着两耳互相笑对方猪八戒追着玩。

我的父亲一贯的慢条斯理，眯着眼睛也要撕。他的参与只有象征意义，撕不了几根我们就结束战斗了。我的妹妹也在，她的手脚最快，一半都是她撕的。也是她最爱吃，在舅舅家那两天，几乎每顿都要吃番薯叶。如今，他俩都走了，番薯叶年年会吃，但人群中再也寻觅不到他们。。。

曾经看见在绿化带种番薯。殷秀大桥上的木制花架里，番薯叶肥藤粗，一根根披挂下来拖到了地上。一位大妈拎只马夹袋，在埋头薅茎叶。我驻足观望，问她你是在给绿化修剪吗，她不好意思，遮遮掖掖说，我搞点回家吃，还朝我张开马夹袋说你要吗分你一点。我说这是啥？她说是番薯叶，哈哈真是长了见识，番薯也加入了绿植行列！我说我就算了，你吃的开心——长这么肥，化肥农药肯定没少浇！

喜欢粤式茶餐风味的，可能光临过太阳城的嘉合荟，那里也许是禾城粤式茶餐的天花板了。天不天花板，其实也见仁见智，不过在暑气正泻，秋爽渐起的时候，他们家有一道菜，名叫小兰香，这是番薯叶的嫩尖，我一定会品尝。

小兰香，过去年代的回望。

薯茎珠链

番薯花坛

小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