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Z君

古漢堂

　　Z君是我的同学，相貌清秀，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和伪善，倔强和懦弱，不喜巴结奉迎，大学毕业后，分到郊区一所中学教书，闲时也写上几笔，有风花雪月，也能针砭时弊，偶有文字见诸报刊，便寄我一本，以求共飨。不善言辞的我只能说，恭喜恭喜，不错不错，很好很好。其他的是谈不上来了。由于他敢于抗上，敢于为底层教职工直言，还和领导拍过桌子，便不为领导待见。所有升职加薪的事便大多与之无缘。教办主任曾说他，你再有本事，就算你会造火箭，老子不用你，你又有什么用？！好在Z君有自知之明，他指着教办主任说，撮尔小人，一时得势猖狂，必有灾祸临头。他也自诩为阿Q，精神胜利便可自慰。虽然教办主任最后确因贪污受贿而被查，但确乎与他无关。而历任领导，大约也认为他不会来事而远之，他也自得其乐，时以气节而自我标榜。这样的不识时务，而微薄的薪水在现实中却是杯水车薪的，难以为继。面对生活的重重压力，房子要还贷，子女要上学，父母要看病，人情要往来。一个人的工资，确乎是入不敷出了。这样的境况便愈发地对现实感到茫然。老婆便要唠叨了，不求上进，不思进取，梁山军师吴用，没有出息。他便哀叹，当初你说我正直，是民族的脊梁。如今，你还要我怎样呢？我又能怎样呢？女人个个都喜欢富翁，喜欢当官的，说他们有进取心，有奋斗精神，不过是越来越实际，越来越功利罢了，这世道，哪里会有什么真情？！周末偶尔来找我喝几杯，我不胜酒力，大多数时候，他便自酌自饮。醉了便写诗，月在江心水自流，灼灼光华春己淡，回首怅然陶潜路，两手空空教人愁。吟罢大笑，这人啊……这世啊！

一别十多年没见了，后来听说，他老婆的堂兄在老家当了书记，在老婆的耳提面命，穿针引线之后，他也当了一个实权单位的局长。经济状况，精神状况，气质都大有改观。烟酒都上了一个档次，再也没有牢骚满腹的委屈了。他说，还是我们的政策好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呀！

现在偶尔一聚，我们也就不谈那啥了，只谈感情，只是恭维，Z局，你随意，我干了。喝醉了，便去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