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园里晨跑,忽听得对面有个小伙子笑着向我打招呼:“早晨好,姐姐。”我诧异地望着陌生人,心想,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小伙子看到我的狐疑,解释说:“姐,我们是一个村的,我见过你,我是××的儿子小×。”听到他的话语,又再一次看了看他那酷似他父亲××叔的脸庞,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虽然我们是同村人,却不能认出他来而惭愧。虽然我们并不熟悉,却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br> 我的老家并不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时至今日,它可能还和落后沾上边。那是一个鲁西南偏僻的小村庄,全村仅有二三百人。即使如今街道铺上了柏油路,村中的院落依然零零散散,没有整齐规划。其中不泛有像我家老院一样破败不堪的院子穿插其中,整个村庄就像一盘散棋,毫无美感可言。<div> 虽然老家贫穷落后,却是我唯一留有美好回忆的地方,它承载了我童年、少年美好的时光。走在这些残垣断壁之间,脑海中总会像放映电影一样回现童年快乐的日子。</div> 月明星稀的夜晚,匆忙地吃过晚饭,就急急地跑出家门,来到村中央的大槐树下,小伙伴们早已等候多时,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领头的母鸡竭力的保护好自己身后的小鸡,老鹰却是骁勇善战的,往往会在母鸡的不注意下抓住身后的一只小鸡,引起小鸡们一阵阵惊叫。月亮公公好像也被孩子们的快乐感染了,竭力地把洁白的光芒尽情地洒在大地上,照耀在这些快乐的孩子们身上。贪玩的孩子们忘了回家的时间,直到家长站在街的一头大喊着自家的孩子回家睡觉,小伙伴这才恋恋不舍地各回各家。有时候,也有家长找不到自家孩子的,焦急地东找西找,最后在旁边的麦场上找到,原来是玩捉迷藏太过专注,躲在麦垛旁太久睡着了。<br> 祖父院子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对于孩子们来说一年四季都很美。春暖花开的日子,池塘里的水很清澈,一群群鸭子和白鹅自由自在的在水中游弋,有时候运气好,还会在岸边捡到几个青青的鸭蛋和白大的鹅蛋。岸边有我家的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糖梨子树,树干需要两三个孩子张开双臂才能环抱得过来,整个树冠几乎笼罩了大半个池子的上空。盛开时梨花洁白美丽的倩影倒映水中,像一幅美丽的油画。大概梨花看到自己美丽的倒影也顾影自怜,不自禁地把花瓣抖落在水面上,洁白的花瓣在水面上随风漂浮,犹如一首清新的小诗让人过目不忘。夏天池塘里的水漫过岸边的一排排柳树,成了小伙伴们消夏的场所,像一条条鱼儿游刃有余地一会儿浮在水面,一会儿又一个猛子扎在水中不见了。大概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都是在池塘中学会游泳的吧。一阵秋风吹过,很快寒冷的冬天就来到了。当厚厚的冰封住池面后,池塘的上空又开始传来孩子们快乐的笑声,这儿成了天然的滑冰场。<br> 那时还依然年轻美丽的母亲,因为性格开朗,待人热情,一帮村里的上至年过七旬的老奶奶,下至还没有出嫁的小姑娘,都喜欢到我家找母亲谈心。每到阴雨天,我们家成了大家聚会的场所,她们大都手里纳着鞋底,边干活边聊天,欢声笑语,连空气都是甜的。无数个漫长的冬夜,年迈的二奶奶颠着小脚坐在我家的炕沿,像祥林嫂一样重复倾诉着我那负心的二爷爷以及她带着年幼的姑姑和叔叔在艰难的岁月里怎样度日,又如何受尽婆家人的气。年幼的我似懂非懂的听着她们的对话,话到伤情处,看到母亲也陪着二奶奶流泪。 <p class="ql-block"> 年龄越大,越发思念故土,有时候晚上做梦,和某某同事或朋友谈事,身处的场地却是在故乡,梦中醒来,常常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家乡早已不是原来的家乡,池塘虽然还在,却成了一个干涸的土坑,小时候觉得它很大,现在看来它小得可怜。我家的那棵梨树也早已不在了,它的盛况停留在了我的童年时代。二奶奶也早已不在人世,只是在年三十或清明节上坟时,父母会在她的坟头烧些纸钱。家里的房子因为几十年来不住人,也已墙倒屋塌,院中杂草丛生。虽然父母多次为老家的主屋维修,却依然遮不住岁月沧桑的斑痕。自从祖父母离世后,我就很少回老家,但是父亲却是每年都要在年三十的上午回去的,去祖坟上烧烧纸钱,回已破败不堪但依然存在的老宅的墙壁上贴上鲜红的对联,这时候的老宅就像刚刚注入了新鲜血液一样青春焕发。</p><p class="ql-block"> 每次回老家,都会加注了一份思念,同时也有一份伤感。我不太清楚伤感在哪儿,是因为它的越发破败,还是它随着年轻人不断地离开,整个村庄不再有往昔的热闹,我不得而知。随着亲人的离去和搬迁,那儿早已不是家的概念了,而是被我称呼为‘老家’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和我不同的是,我家先生却总是把他的老家称为“家”的称谓,即使和我结婚三十年组成我们自己的小家。每次他回老家,总会对我说一声:“我今天回家。”我就知道他是回他的老家。有时候我会故意逗他:“哪个是你家,难道这儿不是你的家?”他会马上改口说:“是回老家。”但是下一次他依然照旧。我想,可能是因为婆婆和他的兄弟还依然在村里生活的缘故。父母在哪儿,哪儿就是家。</p><p class="ql-block"> 对于从小随我们在异地他乡生活的儿子来说,无论是父亲的老家还是我的老家,都不是他的老家。一提起老家,他就会想起他从小生活的小镇单位家属院,那儿才是他的老家。当年家属院里的玩伴才是他家乡的亲人。虽然我们早已离开那儿多年,聊天时他还常常会想起,并央求我带他去看看。今年暑假,我满足了他的愿望,带着他故地重游。家属院里的房子显示出它的苍老,小院里的人家大部分都已搬走,儿子明显有些失落。我们开车在小镇上转了一圈,又凭着记忆找到当年小镇最好的一家羊肉汤馆吃了午饭。虽然还是故地,却没有了原来的味道,儿子说,小镇的外观比原来更破旧了,羊肉汤也没有原来好喝。只是他当年的小伙伴们多年来还有联系。</p><p class="ql-block"> 家乡无论是败落还是振兴,在繁忙的生活和工作之余,那份对老家的思念依然会在心底保留到永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