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高建荣</p><p class="ql-block">配音/陈莉莉</p> <p class="ql-block">定稿(20240901)</p><p class="ql-block"> 散文•父亲的眼泪</p><p class="ql-block"> 高建荣</p><p class="ql-block"> 父亲离世整整18年了,可他从来都没有走过,一直都活在我的心中。父亲一生刚毅,坚强,向座挺拔巍峨的高山。在我记忆中,父亲流过一次眼泪,也是我见到的唯一一次。</p><p class="ql-block"> 那还是1971年初夏的事。一天晚上,家里来了客人,是父亲的战友及发小。</p> <p class="ql-block"> 我的祖籍在山西省吕梁地区,父亲从小生活在黄河岸边晋西北的吕梁山脚下,和革命圣地延安隔河相望。抗日战争暴发后,日本对解放区、抗日后方实行了惨绝人寰的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为了生存自救,1943年,16岁的父亲和同村的18名后生,一起参加了八路军。当时,各大野战军兵源都很紧缺,一起入伍的小伙伴们很快就分散补充到各个作战部队,从此一别,就没有再见过面。</p><p class="ql-block"> 父亲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在这期间,先后参加了抗日游击战,保卫延安,渡江战役,西南剿匪等多次战役和战斗。这次来家的,就是当年同他一起当兵,后转业到新疆建设兵团的马叔叔。他是回乡探亲,得到了父亲消息,专程绕道来西安看望的。</p> <p class="ql-block"> 老战友要来,父亲非常高兴,让妈妈赶紧做饭,小菜浊酒,要和过命的战友喝个痛快。</p><p class="ql-block"> 母亲把我和姐弟们都哄上床睡觉,她在床边纳鞋底,灯下爸爸和马叔叔在聊天。</p><p class="ql-block">回忆是残酷的。那年,刚穿上军装,父亲和马叔叔编到彭德怀副总司令领导的第一野战军某连队,还没有来得及西渡黄河,就遭遇上小鬼子,打仗那有不死人的。那是个冬天,他们的班长是年长两岁的老兵,带着这两个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潜伏在山地中。鬼子打炮,一枚炮弹落到前方高地,地冻坚硬,未扎进去,反弹起恰巧飞落到班长的身上。瞬间,人就炸飞了。父亲和马叔叔是眼睁睁地看着的,身边的班长,就这么没了。爆炸扬起的尘土加杂着浓烈的硝烟味,淹没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班长和他们才刚刚认识几天。战斗结束后,战友们捡回了班长的身体残块,凑成整体,把他掩埋了。父亲他没有哭,只有恨。他咬紧牙关,男儿流血不流泪!</p> <p class="ql-block"> 在血雨腥风中成长的他们,学会了蔑视死亡。也许,哪天自己也会“光荣”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人若不惧死亡,也就没有什么可怕得了。正气在身,有的是勇敢,无畏,向着敌人冲锋。</p><p class="ql-block"> 爸爸和马叔叔他们一起回忆,拼凑着每一位战友们的情况,一直谈到全国解放。在战争中能存活下来,已是最大的幸事。当年18个生龙活虎的小伙伴们,活下来的,仅剩爸爸和马叔叔他们两个人。</p> <p class="ql-block">爸爸哭了,马叔叔也哭了,藏在心头对发小战友的思念,压抑在心中的悲与痛,在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向火山爆发一样,喷泄而出。 </p><p class="ql-block"> 泪水伴酒,咽下的是战争的创伤,流出的是对战友深深的怀念。人都会死去,但不是每个人都真正的活过。</p><p class="ql-block"> 他们又笑了,相拥而笑。他们为自己,也替牺牲的战友们看到了红旗飘扬!看到了新中国成立!看到了日本帝国主义、蒋家王朝</p> <p class="ql-block"> 被打垮!他们的笑容里,绽放的是美丽的灵魂。</p><p class="ql-block"> 打仗挂花是寻常事,谁也不去记负了多少次伤。谁也没去数翻过多少山,趟过多少河。就是身体受伤倒下,人也依然站着活。</p><p class="ql-block"> 全国解放以后,父亲转业到国防厂,起初做了外线电工。他对工作、对企业的热爱,都是从骨子发出的深深的爱,就象爱自己的生命一样。</p> <p class="ql-block"> 1999年,建国50年大庆,父亲早早穿上老式旧军装,胸前挂满奖章,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视机前,收看天安门阅兵盛况。当我们企业生产的大型反坦克导弹车,机械化方阵轰轰隆隆驶过天安门广场,接受党,国家和人民的检阅时,父亲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喃喃道:国家,真的强大了……</p> <p class="ql-block"> 还是和马叔叔的聊天中,我才拼凑父亲负伤的事。在攻打太原时期,父亲被倒塌的掩体砸伤,埋到废墟中,左侧锁骨、肩胛骨、肋骨全部受伤,伤及到了肺部,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也落下了病根。在生命的后期,医生告诉我们,父亲旧伤新病一起发作,已危机到了生命。</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没有丝毫悲伤,更没有眼泪,他淡淡地笑了笑。说,“能活到现在,知足啦。这剩下的日子,全是赚到的,早就够本啦!”</p><p class="ql-block"> 我的右手颤抖着替母亲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了名字,心痛极了,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p><p class="ql-block">父亲大口呼吸,声音颤弱,断断续续,却想着逗我开心。</p><p class="ql-block">“傻孩子,不哭。看看…你现在也是大学生的…妈妈了。孙子们也一个一个地…出,出息了。不哭,不哭,高…兴才对。”</p><p class="ql-block"> 父亲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p><p class="ql-block">“我…走以后,你,你回老家去,去去给你…爷爷奶奶…上…上坟,替,我…多…多…烧些钱……”</p><p class="ql-block"> 歇了一会儿,又自责道:“我,后悔啊,年轻时…不懂…疼你们,打得…太多了。真,不该…啊。看,看看你们,都…是,这么好。”</p><p class="ql-block"> “还有,要…要…照顾好…你们的妈妈。她,一辈子…跟着我,吃,吃,吃…了不少…苦。”</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懂得了,分别原是这样地撕心裂肺。</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知道了,永别需要何等地刚毅坚强。 </p><p class="ql-block"> 父亲,他只当是下班,收工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一生,经历了落后衰败的旧社会,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使他更加坚定了跟党走的信念,毅然投入战火,以身为柴,燃烧发光。父亲的一生是美丽的、光荣的、无愧的。父亲英雄般的生命,灿烂辉煌。父亲,坦然地走了。在丰收的金秋里,在开满菊花的路上,带着满意和微笑,好像又回到了童年,和儿时一起长大的战友们团聚去了。</p><p class="ql-block"> (20240901修改)/</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历</p><p class="ql-block">高建荣,笔名吕秦。中共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军工企业退休职工。曾从事过军工精密仪器装配、行政管理、宣传文化等工作。在企业报从事记者编缉期间,曾多次发表过消息、短评、小小说,以及散文、诗歌等多种体裁的文章。近年来在国内也有文学作品散发在各地网站平台,1994年获“中国企业报好新闻奖”。</p> <p class="ql-block">编辑 李敬民</p><p class="ql-block">配音 陈莉莉</p><p class="ql-block">摄影 赵俊</p><p class="ql-block">图片 中国兵器工业集团公司刊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