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

南风知我意

被称为“书圣”的王羲之，一生也活的崎岖坎坷。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望着这字迹工整的手抄版《道德经》，老道长大袖一挽，他望着两眼通红的王羲之，他说：”王羲之，你确定只换一群鹅吗？” 王羲之打了个哈欠。老道长随即又拿出一堆好东西，丹药、符文、剑，好像只要能得到这一部经书，让他把道观卖了都不成问题。‘赶紧装鹅吧，我还要回家睡觉呢。’老道长愣住了，点了点头，于是他眼睁睁看着王羲之抱着鹅走了。随着王羲之身影越来越远，老道长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平静，他随手将《道德经》扔到石桌上，凝视着山林尽头的身影，欣慰地说“您算是活通透了。”

王羲之一回到家，就把白鹅放到了碧波荡漾的水潭，他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鹅掌拨动，卷起一大片黑水。那是常年洗笔而沉积的墨汁残渣。一转头，他又继续沉浸在书法的世界当中，他的名字叫王羲之。他的故事也从书法开始。

公元303年，我出生于山东琅琊，六岁丧父，说丧父其实不太准确，朝廷的定论是：失踪。我父亲带着3万大军冲进了战场，最后连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对手就是五胡十六国之一的前赵。所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对我来说就跟丧父没什么两样，不同之处在于，我是琅琊王氏子弟。我的堂伯王导是当朝丞相，我的堂叔王敦是征南大将军，我的父辈们辅佐司马睿，开创了东晋王朝，而在朝堂之上，近半数官员都出自琅琊王氏。但即便如此，家族兴盛也难掩家庭缺失。因为少了父亲，我逐渐变得沉默寡言，时间长了，我连说话都结结巴巴。我远离各种浮华吹捧，我沉浸于笔墨纸砚之间的静谧。我在那种平淡无奇的日子当中，也慢慢蕴涵在自己的宠辱不惊，但是我觉得，这是生命当中最本真的摸样。在平常人眼中，这王羲之太没劲了，‘羲之幼纳预言，人未之奇。’

在我13岁时，我去找周请教问题，他是谁？他是尚书仆射兼太子少傅，学识水平比他的官职还要高出几个档次，而我却问了他很多问题，他被我追问的有一些结结巴巴了。他就仔细端详着我‘吆，这王羲之年纪不大，脑容量倒不小。’这个时候，家仆进来说该吃饭了，于是他就拉着我说：“走，咱们先去吃饭。”等我坐了上去，周就点了一份烤牛心，牛心这个东西，一般人可吃不起，放到民间，谁要是敢吃牛心可以直接入刑了。所有宾客都伸长了脖子看，瞅着老周把切下来的第一片放到了我的盘子里，为什么？最后他们一听，“哦，这就是琅琊王氏的那个奇才王羲之啊！”也就是因为的周的鼓励，所以让我的心窍大开，随着我慢慢的努力，我的表达能力越来越好，没过几年就变得能言善辩。而除这之外，我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书法。 因为我的心性走过了先抑后扬，就连我笔端的书法也至真至纯。’其笔势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后来，我成年了，成年是一个充满向往和残酷的节点。很多人在此前就死去了，有些人在此之后开始绽放，这就是俗话说的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琅琊王氏子弟众多，但偏偏就我这个叫王羲之的后来居上，那个时候王敦就左瞅右瞅，他发现所有的子弟里面，就只有王羲之他最厉害，他就拍着我的肩膀说：“汝是吾家佳子弟。”成年了，就得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那个时候太尉郗鉴就想跟王家结亲，王导没有功夫做什么一对一的‘辅导’，他为了保证公平公开，他搞起了‘海选’。他把所有成年的王家男性子弟，全部拉到了院子里面，他说：“太尉你看上谁就让谁去做女婿。”这可是当朝太尉啊，我们一屋子的堂兄叽叽喳喳，有人在那里背诗词名句；有人在跟太尉说自己对时政的感想；还有人对着镜子在那里捯饬自己的发型；有人紧张的走来走去就跑到茅房里去了。凡事太过刻意，往往很难如愿。这太尉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满意的人选，‘这些人都是好孩子，但是还差了那么一点感觉。’王导看着太尉左看右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也没选人，心里尴尬的不得了，他正想着怎么才能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时，却突然听到这太尉问道‘哎，东床上那小子是谁啊？’王导伸头一看，‘哎呦王羲之，不是叫所有人都来吗？你王羲之怎么没来呀？’他在定晴一看，这王羲之躺在床上在那吃胡饼呢，估计是嫌胡饼渣子蹭到自己的衣服上，这王羲之还把衣扣都解开，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翘着二郎腿，一边吃还一边拍肚子，用你们现在话来说，那个时候我有一种‘松弛感’。这是很难靠学习获得的，一端是精气神的充沛丰厚，另一端是心性的豁达通透，两者相合为一。才有了我那个时候的松弛感。哎呦，但是太尉看了太开心了，‘正此佳婿，王羲之啊王羲之，你这种感觉我就看上了！’所以我就成了‘东床快婿’。郗鉴的女儿郗璿就成为了我的妻子。他的女儿被人称为‘女中仙笔’我们两家身世背景也是门当户对，我们两人的兴趣爱好琴瑟同谐。我们在一起之后，笔墨纸砚的消耗量大到惊人。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两个书法家天天练字， 我家门口人满为患，抬出去的废品转眼之间就被抢光了。我家门口的对联一副被撕成了四片。抢到和没抢到的人接捶胸顿足，门外嘈杂鼎沸，门内心静如水。我端详着我妻子家传的草书，我再看了看自己跟卫夫人所学的楷书，桌上还摆满了李斯、蔡邕等大家的作品，【横如千里之阵云，点似高山之隆石，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奔雷】我走入书法世界，山河日月皆用笔墨勾勒。时而平缓圆润，时而欲拔纵横。心念所至，变幻无穷，而我就是那个执笔创造环境的人。上天给每个人都留着一扇门，因为我的家世显赫，所以我刚参加工作就是秘书郎，然而相比秘书省的大门，我却沉浸在书法的门里不愿意出来，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外面的局势太混乱了，琅琊王氏辅佐东晋立国，同时也把司马皇帝架空了，王导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王敦起兵反叛图谋篡位。朝堂跟家族之间的关系逐渐分崩离析， 周是我兄长的岳父，后来被我堂叔王敦给杀了，鉴是我的岳父，后来他亲自带兵跟王敦对战沙场，一番争斗，反倒让另一个氏族庾氏开始崛起，庾氏里面有一个人叫做庾亮，他很喜欢我，他把我调过来当参军，还让我跟他弟弟做朋友，我那个时候就特别感慨啊，【三百年来庾楼上，曾经多少望乡人。】时局越来越乱，王导死了，鉴死了，力主北伐的庾亮也死了，他临死之前还向朝廷推荐我，他说这王羲之“少有美誉，清贵有鉴裁。”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他屡次征召我，他开出侍中，吏部尚书，护军将军等职位，我摆摆手说:“我不爱做官，我不爱做官。”我的堂伯堂叔们看到这么高的官，王羲之都不去做也那我没办法。但是别人没办法，有一个人有办法，这个人的名字叫殷浩，这是一位隐士，做了十年，后来被人揪出来当大臣，他清楚这个王羲之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他写信劝我出山，他说，：“卿不时起，复可以求美政不？若豁然开怀，当知万物之情也。”你觉得朝廷不好，那你就出来当官，我们一起搞建设啊。我写了一封回信，我说，“我只想抚养儿女成人，然后找一片山林颐养天年。但是你都这么说了，那你给我找一个官，让我做‘宣传大使’就好”关西，巴蜀我都可以去，哪怕我自己嘴笨，但我也肯定能够宣扬大晋威。如果你觉得可行，那一个月内我就可以去上班。”不怕你提条件，就怕你没条件。我王羲之是一个有名望的人，所以我出来做官更像是一种信号，证明这个朝廷现在还有救。具体做什么不重要，王羲之出来就行了。所以上面想了想说：“还是让王羲之做那护国将军吧！”后来我就发现，【从山中走向朝堂的人，以为人心就像自然一般清晰，但是并非如此。】殷浩在权利场上越陷越深，或许是被皇帝的笑脸迷惑了，或许是自己内心的斗志被激发了。那个时候东晋皇帝肢解了王氏和庾氏，却又被崛起的桓氏给架空了，所以就有意培养殷浩来跟桓温对抗，‘桓温能北伐，你殷浩肯定也没问题。’后来【后赵】内乱，朝廷就派殷浩率兵北伐，殷浩之前拉我当官，我现在一看，这殷浩想北伐，我觉得不妥，我写信劝老伙计不要去，我内心急切，字迹行云流水，文采大气磅礴，可惜被殷浩丢进了垃圾桶。果然一战失利，殷浩想想不服，他还准备再战，我又是苦口婆心的劝告他，我那个时候还给会稽王写信说；‘不宜北伐。’这司马王爷看完之后，除了感叹完书法之美后，没有第二句话，他对我里面写到的建议通通不采纳，反而对自己的手下说‘哎，这是王羲之的字，让人裱起来给咱们挂墙上！’好吧，后来七万晋军死伤无数，我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唉，都是一样的场景。桓温用了一些手段制裁着自己的对手，于是朝廷就将殷浩撤职流放。两虎相争又变成了一家独大， 殷浩到了流放的地方很平静，两年之后就死在了那里。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发亲和我朋友的坑，我可以避开吗？后来我调任右军将军，人们就叫我‘王右军’调任会稽内史，我就上奏给百姓减税，遇到饥荒年份，我就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我给朝廷写信提到最多的就是黎明百姓，我还说吴越地区的徭役太繁重了，再这么征收下去，会稽郡的百姓就要逃亡到北方了。现在诗句这么动荡，怎么办呢？我就上书写信，发表了我的看法，我说，‘运输方面责任到人，表现差的官吏直接关到囚车治罪。封疆大吏必须要有业绩考核，那些郡守干的不好的就要流放艰苦荒芜之地，现在政令频繁颠倒混乱，必须要让官民一行才能共创大业，有的官吏私吞钱粮以万计，个人建议诛杀首犯以儆效尤。国家连年征战，人口流失，所以不要大规模征兵和连坐惩罚。’我说真敢说，朝廷也是真敢听，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大多数建议都被采纳了。因为听说话的这位宰相不同寻常，他的名字叫做谢安，字安石。 琅琊王氏，颍川庾氏，龙亢桓氏，陈郡谢氏。东晋四大家族风水轮流转，但能够超越谢安名望的，千百年来貌似没有多少人，谢安是我的朋友，那个时候，我们一众朋友在会稽山上搞聚会，除了吃吃喝喝，还有吟诗作赋，我们总共留下了26首兰亭诗。心旷神怡，心驰神往，我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端着酒杯，打着踉跄我就看着这个会稽山水，心生爱意，旁边有我的朋友在那里醉舞经书，也有人在那里铺纸研墨。我心神荡漾，我开始为兰亭诗集写序：‘永和九年，岁在葵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击’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场叙幽情……”一醉，千年。第二年一早，我就醒过来时，‘轰‘’的一声，我被自己的作品吓了一跳。写的太好了。我试图再次书写，却怎么也无法写出那股神韵了。所以那份涂涂改改的《兰亭集序》 ，成了我家里无法复制的传家宝，我写下了《兰亭集序》，《兰亭集序》激发了我，有的时候，人跟作品的关系就是这么玄妙，要让真心有机会去流露，因为这也是对真心 的洗炼。我这个还喜欢大白鹅，有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看还不过瘾，我就拉着我的朋友，到人家门口去看别人养的白鹅，我还记得有一天我带着我朋友来了，却发现我一直看到那个白鹅不见了，怎么回事，进去一问，才得知大娘把它煮了吃了，还热情的招呼说‘哎，内史大人快点吃’我还为此伤心了好几天，后来我听说道观里养了一群鹅，我看见以后喜欢的不得了，老道长对我说‘你想要啊？想要的话就给我抄本《道德经》。’‘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耳。’所以就有了视频开始的那一幕，我写了道德经，然后就换了一群鹅。

有一次，我到我下属的家里闲转，客人嘛，我看到人家的桌子面溜光水滑，我趁人不备拿出毛笔写满了字，我那个下属的老爹不知道是谁干的，看到桌子上写满了字，大骂说‘这可是好木头啊，怎么能写字呢？’那老汉拿着做刀子刮了半天，刮下去一公分才清理干净。等到他儿子回家一看，满地木屑，不问还好，问清楚了，差点原地爆炸，他大哭说‘那可是王羲之的字啊！’还有一次我去爬山，我看到一个老妇，他在路边卖扇子，我抓起来，我就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写完了之后，我就放了回去，我转身要走，老妇就拉住了我说‘唉唉唉，小伙子你把我的扇子都弄脏了，我还怎么卖呀？’我笑嘻嘻的对她说‘但言是王右军书，以求百钱。’哦，你说这个扇子是王右军写的，就能够卖这么多钱，果然，人们知道这扇子是我写的，扇子很快被哄抢一空，那老妇发现，原来发财这么简单，拿出一堆扇子，让我再写点。我哈哈大笑，立刻就走了，好像玩够了就没意思了。我这个人挺率性的，玩性就是我的天性。我喜欢鹅，我也很像那些鹅，远远的看起来清雅而悠闲，走近会看见红掌拨动波动不停。想要成为大家永远没有捷径可走。有人想学书法过来问我说，‘有没有速成班？’我说，‘当年草圣张芝练习写字，洗个毛笔把池塘都染黑了。你要是能下这功夫，写的字不会比我差。’【字分美丑是藏不住的，心有喜恶事能藏住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