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恩师——汤光启先生逝世五周年祭

田东无界道

<p class="ql-block">我还保留着汤光启先生发表在《温州实验中学校庆通讯》上为六十周年校庆而写的诗《校友》;七十周年校庆,他又写下了《为实验中学建校七十周年庆典题咏》;今年是母校八十周年华诞,却再也读不到他的诗了……先生已经离开我们五年了。在他住在温州时,我每年都会去看望他,从最早居住的晏公殿巷,到谢池巷,再到垟儿路,我都没落下。</p> <p class="ql-block">五十年前的求学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是1974年春由红旗小学直升到温六中读附设班的。那时正处于教育整顿的过渡时期,没有现在这般唯分数论,我们红旗小学的过渡班全班都升到温州六中附设1班,叫“全窠端”。我们是小学读五年半初中读两年半的,半年后升到初一(1)班。</p> <p class="ql-block">汤先生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他个子不高,但身板很结实,是解放前参加“三五支队”的老革命。他为了给一位同期参加革命的战友证明他历史的清白,而受到牵连,被贬到教育系统当老师。为了子女免受拖累,只好让子女也随了母亲的姓。当时刚过知天命之年的他,脸上就已经爬满了皱纹,总是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彰显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沧桑感。这副老花镜很讲究,正宗的玳瑁框,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就是很时髦的那种。由于戴了老花镜,就看不清楚远处的同学,而不戴眼镜的话又看不清课本上的内容,所以在上课时为了看清楚后排学生,他总是要稍微低一下头,使老花镜滑下一点点,然后让目光越过镜框看清学生。那种眼光令人望而生畏,同学们都敬他三分,私底下大家都叫他“汤司令”。</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的学校都有比较浓厚的政治化和革命化倾向,政治运动一个接着一个,比课程还多,大字报、斗争会、表决心,把学生们都推到前台去表演。学生只要政治上有所表现就行了,连上课到校不到校都无所谓。师生间的基本礼仪也都在“文化大革命”中被“革”掉了。许多男生都很邋遢,没有背书包的习惯,弄本书塞在“臀兜”里装酷。我也有这种习惯。一次上课的铃声响过后,我还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看到汤先生已经往教室走来,自己还落在他的后面,感觉自己快要脸红了,于是飞快地从他身边闪过。这时汤先生叫住我:“石泉,书掉了。”我下意识地到摸了一下“臀兜”,空空的,便弓着身捡起书,对汤先生笑了笑,算是答谢。从此,我对汤先生多了几分亲近感。到我读高中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学习风气也逐渐有了好转。汤先生也开始担任温州六中的语文教研组组长,还兼我们高二文科班的班主任,汤先生出身耕读世家,幼承家学,书法和古文功底扎实,传统文化底蕴积淀深厚。古文唱读是他的一大教学特色。一篇古文经过他的口,就像谱了曲一样,变得富有韵味。同学们都喜欢听他唱读,到了上古文课时,大家经常起哄,要他唱读。他一高兴就眯上眼,摇头晃脑,给你来一段。看着他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抑扬顿挫,其声舒而婉转,犹如飞泉漱玉;时而平仄交替,其音错落有致,宛若贯珠落盘。把一篇古文唱读到如此忘我的意境,那确实要有一定的古文和韵律功底,这使我对汤先生又凭添了几分敬意。听汤先生的古文唱读,是一种享受,同时也感染了我,使我也喜爱上了这种古文唱读方法,偷偷地练了起来,受益匪浅。古文唱读最大的好处在于遇到自己不熟的字或句子时,可以晃着脑袋哼哈半天,就像一首曲子的过门一样,等你领悟过来以后,再接着“唱读”下文。</p> <p class="ql-block">虽然大家都喜欢听汤先生的课,但也有怕他的时候,尤其怕他提问。谁在课堂上被叫到,站起来回答不出问题,就要吃罚站,直到下一个同学回答正确为止。记得有一次,汤先生在讲解鲁迅的作品时,问同学们“张勋复辟的‘复辟’两字怎么解释”。在点了六七位同学后,都没有人回答出来。望着前后左右齐刷刷地站着的同学,大家都面面相觑。忽然,汤先生的目光扫到了我,叫我回答,我站起来,怯生生地答道:“失去皇位的君主,重新恢复原有的地位。”汤先生满意地“嗯——”了一声。从此,他对我呵护有加,学校、市里(那时候还没设区)的一些文科竞赛,如书法、写作比赛等,都会推荐我去参加。虽然不拔尖,但我每次都会拿个鼓励奖什么的,也算是不负众望。先生还指定我参加班级、学校黑板报的编写。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在拿到一篇署名杨晓丹的作文,为了适应黑板上编排字数和版面的需要,我对那篇作文进行了较多的删减和重新编排。事后有同学告诉我,杨晓丹是汤先生的女儿。我恍然大悟,此后再也不敢动杨晓丹的作文。在学校抄写黑板报的同学中,张纯凡和施赛娇的字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至今仍记忆犹新。张纯凡的字飘逸、洒脱,很有气势,他现在已是著名书法家,改名张索。而施赛娇的字则规矩、工整,是标准的馆阁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汤先生对同学们的关之切、爱之深,溢于言表,而且许多事情他都身体力行。先生经常组织一些文学活动,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文学的魅力。这些活动不仅丰富了我们的课余生活,而且提高了大家的人文素养和阅读能力。进入文科班后,由于自己偏科严重,汤先生多次找我谈话,还先后两次登门家访,希望家长及时督促我。先生一直鼓励我,给我很多具体的辅导和帮助。由于受汤先生的影响,我的文字基础打得较为扎实,也使我对写作的兴趣倍增,闲不住了就信手涂鸦,经常写点东西装装斯文。久而久之成为一种嗜好,常用来打发自己的业余时间。我就读中国人民大学金融学研究生班的毕业论文《温州股份经济现状及对金融业务的影响研究》在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刊物上全文转载;还有两篇论文一篇入选《温州金融志》,一篇论文入选《温州保险志》,这些都成为后来参评高级经济师的重磅材料。这些成绩的取得,离不开汤先生当年对我启蒙教育所产生的深刻影响,让我在以后的工作和学习中受益匪浅。</p> <p class="ql-block">2017年9月23日,我们温州六中79届高二 (1)文科班迎来毕业38年同学会。我们向已定居上海的汤先生发出邀请,已届93高龄的汤老师欣然应允,在他女儿的陪同下回到温州。同学会时,先生不顾高龄,配合摄影师的要求,和全体同学合影和分组拍摄,是一等一的模范模特。筹备组根据计划为这次同学会编制纪念册,我提议邀请汤先生为纪念册撰写前言,落款采用先生的签名手迹。先生不厌其烦,从上海发来前言和签名模板,令同学们深受感动。</p> <p class="ql-block">重读先生为实验中学建校六十周年而作的《校友》:“母校逢耳顺,依依教育思。”往事依依;再吟为建校七十周年而作的《建校七十周年庆典题咏》:“杏坛广泽化三千,圣教无伦七十贤。”师恩绵绵。我掩卷而思,是啊,母校、恩师给我的这份启蒙教育多么深刻,让人终身难忘,享用不尽!</p> <p class="ql-block">值此母校八十周年华诞之际,向温州市实验中学历年来的所有教师们,道一声:老师,你们辛苦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2024年7月12日</p><p class="ql-block">发表《温州晚报》2024年9月21日第六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