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校医院大夫胡建新(1925-2010)

程遠

程路执笔 前言 母亲胡建新，是清华大学校医院理疗科大夫，1957年到清华工作。因专长针灸，清华人常称其为针灸胡大夫。胡大夫为人和蔼热心，在清华勤恳工作30余年，颇为受过她医疗的教职员工所尊重。还有毕业多年的大学生，当回忆起胡大夫温馨关切的笑容及认真的医疗时，感激之心一直存留。母亲以她无私的母爱和坚强的性格，辛苦抚育我们兄妹四人成长，特以此文，来表达对她的思念与感恩。 母亲老家 1925年，母亲出生在辽宁省丹东宽甸，家境宽裕。姥爷为地方乡长，中学校长。 　　姥爷 老家中共有四兄妹，母亲为长女, 家给取名胡学孔。 　　姥爷一家（左二为母亲） 母亲年轻时在县地方念过高中，读书好，人也漂亮，有些名气。 家里为她与当地赵（在此免去真名）姓一大户人家儿子订婚，母亲希望能继续读书，那赵家是开明人家，同意了。母亲读完高中后决定学医。 　　女子高中毕业，母亲前排左一 前正中为母亲 右为母亲 离开家乡 左一大舅胡仁礼，左二母亲胡学孔（胡建新） 母亲读了一年医大，因为战争和家境突变学业中断。因传来消息姥爷在土改中去世，母亲悄悄回到家乡。途中又听说订婚的那位全家在土改中被镇压，母亲便将姥姥和弟妹们从家中带出。这一离开，就没再回去过。 姥姥出身富户, 识得一些字，性情安静贤惠。逃离家乡途中所携的一车上所有财产，被随行的一亲戚盗走。后来又由于时政变动，随身所带的钱币全部作废，加之大舅胡仁礼解放战争中不幸受伤去世，尽管姥姥一直享受政府军属待遇，一系列的遭遇使其神经过度受到刺激，趋于自闭不爱说话，有时自言自语。 母亲离开家乡后，受新潮学生思想影响，在当时的东北解放区工作。母亲参加工作后便改了名，先改成胡玲，又改为胡建新。1947年左右，母亲去了趟张家口。据她回忆，是听说当年定亲的那赵家的儿子侥幸逃过土改一劫，到了张家口，参加了解放区部队工作（具体部队工作不详）。母亲决定去找他，倒不是想成亲，而是要将家里给订亲的事情说清，有个了结。毕竟是在传统家庭长大，内心还是遵循家规。 来到张家口，找着了那位赵公子。他见到母亲先是一惊，然后落泪说：“都相传你已去世，几年过去了，也没消息，我也就信了。又订了婚，马上就要结婚。没想到，又和你见面了！”他随之告诉母亲，耳闻她去世时伤心了许久，送给他的订婚礼一对绣花枕套，他还留着。并表示，如果母亲同意，他准备与现在的未婚妻退婚，跟母亲成亲。母亲听他讲述完，觉得老家给定亲的压力消失，心里反而轻松。便劝那位赵公子，和那个未婚妻结婚。自己准备在张家口逗留数日，就返回东北。没想到这一留下，便认识了那姓赵的一个同学，后来成为我们的父亲，程国英。父亲当时，担任晋察冀报社的编辑工作。 父亲程国英 父亲在“哈尔滨师范”上学的照片 1948年，吉林长白师院同学于北京留影。前左四为父亲程国英 张家口的同事们。前排左一为父亲程国英，后排左一为母亲胡建新 察哈尔画报社。父亲二排右一 1949年，父亲（前中间）将要去北京中央美术学院学习，与张家口的编辑同事留影 那位赵家公子成婚以后，一直在张家口部队工作，和母亲也偶有书信问候。晚年退休，老两口夫妻曾来北京旅游。见面时悄悄告诉我母亲，说以前送他的那对儿绣花枕套一直保留着，压在箱底不许任何人动。还说，那也是他老伴唯一心中的对他不满。 母亲从医 母亲在医大学习时选择理疗科，主要原因是怕见血（曾经在学医开始期间见血晕过），后来主专针灸。母亲学习时成绩非常优秀，即使后来在清华校医院有业务学习或考核，成绩也很好，颇为此得意。 母亲从医照 在“医大”学习时的合影。前排左三为母亲胡建新 中央美术学院 1949年父亲以干部身份，前往北京中央美术学院学习。母亲也随之去了，并被安排在医务室工作。那时他们的小家，被安置在王府井煤渣胡同的一座四合院内。 1950年，与中央美院同学出游天津公园。二排右三为父亲程国英 1952年，第一个孩子出生，儿子程远 左一为父子俩 母亲带着儿子出游 在中央美院家属区煤渣胡同。左一大女儿程路，左二儿子程远 进入清华 1952年父亲调入清华大学建筑系当教师。母亲留在中央美院，直至1957年转至清华校医院当助医。来清华后，家安在西院。 父亲胸前已戴上清华大学校徽，同母亲和儿子合影父亲程国英在写生 父亲，画名程果，在展览作品前 父亲程国英的水彩静物作品（画名程果） 　　西堤程果绘 井冈山风景程果绘 山东大渔岛程果绘 海滩   程果绘 在天安门前，与亲戚三姑一家、大哥一家合影。后排右一为父亲，后排左二为母亲。此时我家已有两个小孩，前排左二儿子程远，左三女儿程路 西院 西院前方有条河 西院东边，就是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 清华西院作为教职工住宅院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历史上住过不少名人。始建于1923年的旧西院，为中式的庭院结构，每个院子有大门。1933年建的住宅群称为新西院，每套住宅为工字形建筑，各家都有院子，前后各户院子之间由刺柏树墙隔开。 儿时记忆中的西院怡静幽美，西面与西校门相邻，另一面穿过一片小丛林就见荷花池。往荷花池方向的院边曾有座喷泉，后来喷泉停了（日久被改称为”洋井“，忘记了曾是座喷泉）。西院前方有条河（万泉河），源于玉泉山水系自西向东穿过清华园。河水曾经很清，水中浮萍水草，游着略带金色的鲤鱼，河岸两边野花绿草，垂柳相映。 进西院一条大道（小时候觉得很大）贯通整个院落，大道两边是刺柏墙，柏墙后有柳树和高大杨树。由南边正门进入西院，右拐第一院子就是我家，新西院28号甲。其实最初，我家住在西院47号乙。于此，家中增添了一名成员二女儿程明（左一）。左二大女儿程路，左三儿子程远 <div>这张照片，我家已搬至房间更多的西院28号甲。</div><div>前二女儿程明，后左一程远，左二程路</div> 后左起母亲胡建新父亲程国英前左起程远程路程明 全家在清华二校门合影。小推车里，坐着小女儿程凤 母亲爱花，院子里种了不少的各类花。在西院，她和前后邻居关系相处得非常融洽，与东侧邻家梁伯母（梁德本教授太太，王学惠）为知心朋友，傍晚院中常传来她俩聊天朗朗的笑声。周边弥漫着夜来花香，不远处孩子们忙着玩”踢锅电报“”踩堡“，喊叫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夹杂着零星的哭音。除了花，我家院子地里还种些玉米扁豆，收秋时节，家中饭桌上常摆有煮玉米及一盘炒扁豆丝，香中略带苦，若加点肉丝，口味更佳。如若扁豆结得太多，母亲便会让我们摘些给邻居送去。虽说扁豆玉米长得好，可我家种的玫瑰香葡萄却不争气，藤枝不小，然而基本不怎么结葡萄。就算长出几小串，也是酸苦皮厚。 母亲与二个女儿，在西院28号甲家的院中 清华校医院针灸室 老校医院 清华老校医院理疗科，位于荷花池北边的荷二楼一层。荷花池岸边垂柳环绕，一孔石桥弯跨过至小岛，环境幽静秀美。 荷花池 荷二病房。一层门厅右边几间就是针灸室 针灸室有三间, 迈进室内引人注目的，是占半面墙的人体经络图，分正、背与侧面，其间密密麻麻标着各个穴位的名称。 　　针灸经络图 母亲工作照 针灸室内含股淡淡酒精味，还有一丝中药熏艾草烟香缭绕，使人安神。针灸室里除过母亲，另有一位老中医沈刚如，气度文雅，与人和善。前来理疗科看病的，多是患有慢性腰背疼的中老年教职工。也有学生前来医疗，以失眠头痛为主。患者挂号后，先需问诊。母亲性格乐观开朗，待人热忱关切，对每位病人都一视同仁。并依据其症状及个人情况，商讨推荐治疗的方式和疗程。除去针灸、拔罐、熏艾外，还有梅花针对神经性皮炎也很有疗效。理疗科楼层的另一侧，开有蜡疗和其它一些物理疗法。 理疗针灸每次治疗时间一般15到30 分钟，分为针法和灸法，通过刺激穴位，使得气、脉传感等对人体产生作用，还有心理调节，补神功能。用针，是对穴刺激改善调节中医学经络气流向；灸则是温热疗法，多用艾草。两法也可根据情况合用，取得综合效果。 母亲常年行针的经验拿穴位精准，下针依据患者症状轻重有度，总是从轻浅开始一边施针一边问穴位酸麻感觉走向，针感到位等情况，以便调节下针的力度及深度。拔罐、艾熏看似简单，实际是遵循中医的理论疏通经络、行气活血、驱寒祛湿，所以选罐、火候、时间都需经验掌握。疗程期间，还需根据穴位反应和表皮血色，不时给予调整。母亲因针灸疗效甚佳多为众人称赞。加上心细、和蔼、耐心解答病者的疑问，有的患者心中有事，不管好的或郁闷也喜欢同我母亲聊聊。母亲也乐意与他们分享生活工作或学习中的经历，以至针灸室里总是有着平静气氛，使人精神放松。对于年老行动不便者，母亲还上门行医。那年头腰背腿痛的在清华，尤其教职工中为数不少，不知有多少人出入过针灸科，也不知有多少被治愈或至少病情得到缓和。那时也有学生因患神经衰弱头痛等症状，影响睡眠学习注意力，针灸治疗对于这些颇有成效。有个学生工作后，回忆胡大夫的针灸室：针的效应加上感到轻松安心，每每能在那里很沉的睡上半小时或更长些。这对于自己的失眠起到了极大的缓和帮助作用，以至后来慢慢得以痊愈。 随着行医时间的延续，母亲在校医院从助理医生，升为主治医生。 针灸为中医古老医学，后来也有发展，与西医疗法形成互补。其中一项为针灸麻醉，北京医学院组织研究发展项目配合当时的备战形势，母亲因为针灸技术好，便被调去参加学习。研究初始阶段，在清华为一次不大的手术（扁桃腺切除），针麻获得成功。后因文革等原因，母亲就没再继续参与此项目。 文革家变 文革初期清华园里很乱，有段时间，针灸室对于一些老干部教师，成了一个可以暂时躲避外面整斗的地方。有的其实也没什么大病，难得的是有大概半小时医疗安静时间，就来此处暂避烦恼。适时，母亲会把诊床大白帘子一拉，令道：“来我这里的都一样，哪个也不许讲派性! “ 那些人倒也听话。不仅可以安静地休息片刻，有时还可以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之类。有一次在校园路上，母亲碰见个老熟人，打过招呼后那位老先生悄悄对母亲说：“这整天批斗，搬砖劳改，实在有点受不了。”母亲听后，对他进行鼓励：“您可要挺住啊。要不然，就说腰疼到我们科里治，给你拔罐，不疼，还能歇会儿。” 清华文革武斗期间有学生被围在科学馆，母亲以医生的心同情困在里面的学生们。有天晚上趁黑到科学馆后小山坡，往馆围栏里投些吃的和一些必须药品。大女儿跟着去，对此印象尤深。经过这些不管大事小事，母亲在清华的老朋友特别多，提起胡大夫许多人都认识，包括毕业学生，记忆深刻。母亲在医院各科同事中以及西院四邻，也有很好的朋友，以后在我家困难之际得到不少人的尽力相助。 校医院同事们合影。母亲二排右二，小女儿程凤在其前边，大女儿程路右一 1968年末，我父亲受迫害不幸去世。父亲的去世对母亲打击极大，常常见到老熟人就不由得落泪。那些老熟人对她的安慰鼓励和支持帮她撑过来。 在清华当教师的父亲程国英 母亲承受政治经济双重压力，支撑着全家六口人的生计。开始，家中还有些首饰之类的可以变卖，后来就愈发困难了。不久，儿子和大女儿于1969年1月，前往陕北延川插队。1969年底，母亲带着两个女儿和姥姥，去了四川绵阳清华分校。 从此，我家搬出了清华西院。 1969年1月，为送别儿子和大女儿去陕北插队，全家在西院28号甲前留影 程远和程路赴陕北插队所穿的行头 还特地光顾了一趟照相馆 哥姐离开后，家院子里只剩下两个妹妹，左程凤  右程明 <h1>清华四川绵阳分校（651工程）</h1> 1969年底，一列客货混编的列车拉着清华的教职员工和学生，从北京开往四川绵阳。列车开了三天，山路太陡，在秦岭换了车头，前面拉，后边还有个推的。绵阳那阵是个专区，邻涪江。清华分校建在远郊青义镇的一山坡后边。绵阳基地分校名为“651工程”，1965开始启动建设（1966年因文化革命停建，1969年10月重新开始建设，迁入师生员工）。分校当时，其实也还只是一片工地，四周全是农田。1969年底刚去时，三座红砖宿舍楼和教学楼均未建完善，教职员工和大学生们凑合着住进宿舍楼。 医务室设在一栋宿舍楼一层顶头的两间，在母亲来前那里已经有3-4人，加上母亲那批医护人员约5-6人。记得领头的是魏峰大夫，因人员有限，不分科。　　母亲刚到时，家被分在宿舍楼一楼，对面两间，屋内四面砖墙，地面还是泥灰土，湿乎乎的。做饭要在楼外墙角搭个铁锅灶，每家发票从木工车间分些刨花碎木。工地上也有学校食堂，就是个四面通风的大棚，学生们蹲在地上吃饭。 绵阳清华分校山坡上，母亲和两女儿 绵阳分校建校初期，去的一批大学生是文革前最后入校的，被称为“新工人”，大多是无线电系的，都非常聪明及有才干。他们到分校后，开始是参加基建，在建筑工地盖房子，烧砖做泥瓦工木工之类。除了建筑工地干活，不少教师老教授被分配去种菜养猪。母亲在分校医务室工作，早期医务工作人员要轮流下乡巡回医疗，扶贫就医，与老百姓打成一片。母亲也常和医疗队下山到村里访民治病。那时母亲已患有血压高，特别是对四川的高山区反应，带病上班。以后，医务室巡回医疗停了，但农民可以来工地医疗室看病，给他们提供了不少方便。因为去城里要30多公里路，当时没有公共交通，只能徒步，重病的要被拉在平板车上。 环境的大变化，也使母亲从父亲去世的阴影和见人落泪的状况逐渐转出，慢慢将心思挪至对待工作及照顾家人。尽管生活困难，母亲仍旧一如既往地认真工作，热忱地为教师学生医疗。开朗的性格和善良的心为周围人带来些温暖，尤其在那种艰苦环境下。在分校那段时间，母亲新交识不少朋友，不光教师，还有几个新工人。往后分校山坡上，盖起了几排平房供教职工们住，一些行政部门也挪至或是部分扩建到山上，包括医务室。母亲的家也搬到山上平房，里外两间，外屋砌个泥灶可以做饭，一烧火，屋内烟熏呛人。后来在房外也搭起个灶，不下雨时可以使用，但四川没雨的天很少。外面还搭窝养了几只鸭子，有三只下蛋。经济上困难，床单破了就在上面铺块塑料布。母亲为尽可能地让孩子吃饱够营养，就天天到山下农家，买些新鲜牛奶给最小多病的女儿。还坚持给在陕北插队的儿子及大女儿寄炒面（呈面粉状的那种），力所能及地寄些钱。 <div>山上房屋虽小，周末时经常会有几个新工人到家里聊天，其中有的在清华就认识，都是些很聊得来的朋友。新工人多才多艺，知识丰富，记得一位手风琴拉得极好。</div><div>大女儿程路在分校的几个月期间，也有机会听他们聊天，对他们所讲的故事很感兴趣，还借到几本西方名著小说，红楼梦等。在那个年代能读到这些书实属不易，是对文学爱好的启蒙。</div> 分校的那些新工人后来分配到各地，有的在校庆时回到清华会来看望母亲。其中一位是军人，母亲曾希望他和同班的一位女生成对儿，然而最终，他还是选择家乡父母给选的女子结婚。婚后，他和新娘一起回了趟清华绵阳分校，并带来些喜糖分给同学们。喜糖先放在母亲家，由此我们也得到了一些。尽管只是一些糖果，可那阵子却是十分难得的，因为已经许久没吃到过真正的水果糖，只有绵阳城里那配给的黑乎乎粘糖。多年以后，那位新工人每次来看望母亲时，都穿着军装，特精神。 二女儿程明，因家庭出身原因，在绵阳那里不能上中学。清华校医院的老朋友周淑英大夫和徐仕楷大夫，便帮忙联系，并于1971年中旬，将程明转回北京清华附中插班上初三。由于没住处，还让她分期寄住在两大夫的各自家中。同年年底，程明被分配到清华电力系工厂，当了一名铣工。这样，家中便有了首位拿工资的孩子，经济压力稍有缓和。二女儿拿到第一月学徒工资，就买了一新床单给绵阳家中寄去。 于此前后，母亲也一直得到清华好友、西院老邻居，甚至一些不是很熟的善心人帮助。其中有位李教授，当闻听我母亲的遭遇后，主动提出经济上资助，并帮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由于这些人的援手，让我家得以度过最艰苦的时期。为此，母亲和我们四个孩子一直心存感激。母亲经常和我们叨念那些帮助过她和我们家的人和事儿，让我们不要忘记那些好心人。 母亲在绵阳分校所结识的最好朋友，是化学系章臣懿老师，气质尊贵文雅，两人的友谊持续至晚年。岁月之长使得行动不便的两人，就用电话相互问候，絮叨一些琐事或小小新闻。能听听老朋友的声音总是一种欣慰，直到后来一方去世，留下的是伤感的回忆。 1973年，程远从陕北前往四川绵阳清华分校探亲，与母亲和小妹程凤合影。前两年，二女儿程明已转回清华。 1973年，母亲从绵阳分校调返清华，一家人先被安排在清华一宿舍，不久又挪至四宿舍，地方虽小毕竟是回到北京。母亲回京时告知，绵阳分校现在建得可好了！ 1970年绵阳分校开始招生，1978年经中央同意撤销，迁回北京。原分校的校址现为西南科技大学。 在清华四宿舍，全家得以团聚。二女儿程明穿着工作服，说明她已在挣钱了，为家里的经济好转做出了贡献。 走出丛林见光明 即使在最困苦的时期，母亲也从未失去事情会好转的希望，一直保持善良助人的心。对我们几个孩子从未要求什么，遇事总是全力帮忙，鼓励。家中虽然困难，却不失乐观、希望，还有对知识的渴望及学习的执着。1974年儿子由陕北插队病退回京，被海淀一家棉织厂招收当了钳工。至此，母亲的经济压力大大减轻。 文革结束，清华举行全校平反大会。会上父亲的“历史反革命”得以平反，二女儿程明在大礼堂主会场代表全家发言。这使得全家感到了一息前景，即便还在漫长丛林未见出路，但似乎有了一些光线淡淡透过朦朦丛林。随着家里各方面条件好转，母亲尽力用不同形式回报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曾经得到的经济资助，母亲都记在小本上，后来逐渐全部还上。 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犹如一道亮光划过黑暗丛林，照出前面的一条路。并无其它出路可选的我们四个孩子，终于有了可以平等竞争的机会，顿使全体投入准备复习高考状态。各自用功学习之际，从未忘记相互支持勉励。当时二女儿程明，是从小学二年级水准开始补习基础课，面对那一堆数理化书和复习资料，简直一头雾水。困难重重但她并没有放弃，家中地方小，晚上或周末有时和大女儿程路一起去系工作车间复习。为节约用纸，许多练习题就用加工板壳切下的剩料。经过一点一点的细读、复习、讨论、反复做练习题，终于开始弄懂那些方程式，化学符号。母亲更是全力支持，为我们收集复习资料，找辅导教师。母亲好友章臣懿老师除过亲自指教，还拿出所珍藏的一全套中学化学书，借给我们复习。 虽然心中迫切希望孩子们能够考上大学，母亲从未给过我们任何压力。时代的改变赋予了机会，全家的努力最终迎来了所希望的结果。 此际四兄妹，全在大学里就读 1977年儿子程远，考上了中央工艺美院特艺系，装饰绘画专业。1978年大女儿程路，在延安收到清华热能工程系的录取通知书。1978年底，二女儿程明进入邮电分院学无线通讯。1978年小女儿程凤，去了无锡轻工学院造型美术系。四个孩子全部考上大学！两个学美术，两个理工。 那可是母亲最为骄傲开心的时刻。大女儿刚收到清华录取通知书，第一句话就是：这回我妈可高兴了！此时，我家算是走出了朦朦丛林。 四个上大学的子女，与母亲合影（1980）， 多年过去后，母亲提起那时候还是得意：“学校里谁见到谁问，胡大夫，听说你家四个都考上大学啦！” 再往后，母亲生活条件愈加改善，先分到大些的住房中三楼，后又搬至面积更大的西南一楼。刚开始有了些富裕钱，家里就买了台9寸黑白电视，看得不亦乐乎。时间过得快，改革开放后全国翻天覆地变化，母亲也瞧着我们几个孩子大学毕业，忙着工作，成家。 1984年，母亲与三个女儿和儿媳妇合影 除了校医院工作，母亲也抽空尽量帮忙照顾孙子孙女，虽然忙累，心里总是乐呵呵的。 右边，是程路的女儿豆豆。左边，是程明的儿子童童 程凤的女儿苗茵 左起程远夫人郝小欣与儿子珂珂，程凤与女儿苗茵，母亲与程明的儿子童童 前往“老莫”后排左起程明母亲程远郝小欣前排左起童童豆豆珂珂 后来三个女儿前后出国深造，定居，难得全家团聚。 退休生活 母亲胡建新退休后，开始自享其乐 清华校医院退休人员联欢会。母亲二排左一 　　三世同堂 (2001年)前排左起：程明，姑父，母亲胡建新，姑姑，程远夫人 后排左起：程路，程凤，程凤女儿，程远，程路女儿，程明儿子，程远儿子 2008年，借着两女儿回北京看奥运会机会，家人在过去尤其文革中望尘莫及的莫斯科餐厅，为母亲聚餐。感激母亲历尽辛苦将我们带大，度过文革中那段艰辛困苦和无奈。就如有文所说：“即使我们无法与历史讨回公道，也应学着与其和平相处。” 莫斯科餐厅为母亲聚餐（2008年） 愉快的晚年 母亲晚年过的愉快充裕，退休后参加几个清华老年学习班，有种花、老干部合唱团。每天清晨出去散步，在附小操场遛遛，和老朋友熟人聊聊天。晚年母亲也喜欢旅游，照相，走哪里都带上相机。 母亲在天安门前 除了参加大学为退休者组织的旅游，还出国去英国、新西兰看望定居在那里的女儿，游玩不少地方。 伦敦白金汉宫前，母亲与外孙女豆豆 在英国，前右一母亲，右二豆豆。后右一程路先生许思勤，右二程路 和豆豆一起出游 在英国街头喂鸽子 即使在国外，母亲也交了一些朋友，有基督教会的还有当地华人。他们有的后来到北京旅游时，还专门抽空去清华探望母亲。 母亲和小女儿程凤 母亲到新西兰旅游。左起程凤、苗茵，童童，母亲，程明 后语 2010年母亲因病去世，享年85岁，安葬在德陵公墓。母亲与父亲的墓 母亲胡建新是一个普通的人，好母亲，好医生，以她开朗善良坚强的心一生温暖帮助了很多人。我们家四个孩子在她无私的母爱下得到抚育、鼓励而成长发展，永远怀念她。 愿母亲灵魂在天堂安息。 胡建新大夫儿女： 程远 程路 程明 程凤 2023年 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