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我、弟弟小老黑(3)

刘凤斌

<p class="ql-block">  坐“斗子车”来到长春机车厂新家</p> <p class="ql-block">  现代人出门打车再平常不过啦,出租车、网约车比比皆是,方便快捷。“打出租汽车”司空见惯,但“打出租马车”你大概都没听说过,你的亲戚朋友可能也很少有人经历过。我和我的家人有福气,享受到了今生唯一的一次乘坐出租马车的经历。不止我一家,还有我的发小儿小文家。怎么享受的呢,请接着看下文。</p> <p class="ql-block">  上一篇说到,我平生的第一次搬家,是从哈尔滨市搬到长春,在火车上邂逅小文和他的全家人。从陌生到初步相识只经历了六个小时,刚才还在火车上兴高采烈交谈的刘、王两家人,这会儿已聚集在了长春站出站口外,下车后的一路上我和小文基本上是手拉着手。这是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一日的下午约两、三点钟,小文大名叫王建文,已满了七周岁,而我再有十天该是七周岁生日。</p> <p class="ql-block">  长春站前空落落没有多少行人,站前的大广场是一处空场地,好像中间没有什么建筑物。围在广场周边的楼房都在一百多米外,高矮各异参差错落。能看出有几条路射线状通向东、东南、南、西南、西的方向。正南方向的马路笔直宽阔,伸向远方的大路无边无际,我当时是叫不出“斯大林大街”的名字,更想向不到多年后要改称“人民大街”。</p> <p class="ql-block">  斯大林大街入口处两侧的建筑物风格迥异,差别太大惹人注目,路左边较低矮的楼房区颇有一股东洋味儿,右侧的高楼则显得威武雄壮,两处建筑都用铁栅栏围圈住,给院子外的行人增添了一种神秘感。后来才知道这两处景观的归属及用途,东洋式的建筑是春谊宾馆,威武的高楼大厦是长春铁路局办公大楼。</p> <p class="ql-block">  空旷的站前广场的靠南部位有几个摩电车的起始站站点儿,行驶起来叮啷咣啷的摩电车头顶着椭圆状的铁环顺着铁道线往返行驶,铁环与电缆线在摩擦中时不时地显现出蓝色的光电。很明显,三条摩电车线路是沿着射线状的路口,通向东南、正南、西南。正西方向的那条马路没有摩电车行驶,那时候汽车的身影也很少在那条路上出现,后来才知道,走这条道是通向市郊外最近的路线。</p> <p class="ql-block">  下载的第一张老长春火车站出口处的局部广场图片儿景象,真实地反映出一九五八年时的火车站站前实况。你看看等在出口处的乘人马车和大鼻子的公共汽车,和现代的景象完全是大相径庭。那马车是苏联模式,四个轮子中间驮着一个车斗子,前面是两个小轮子,后面的两个轮子个头儿真挺大。恍惚记得那时的车轮子已不再采用木制,全部为金属焊制而成了。我不知道“马车司机”有没有驾驶证,也不知马车可以在哪些街路通行,笨心思那个年代斯大林大街是不应该允许畜力车通行了。</p> <p class="ql-block">  不知道我爸爸和王大爷是怎么商量的,很快就租下了两辆马拉出租车,刘、王两家共十一人,各自稳稳当当地上了自家车,在“马车司机”娴熟的驾驶下,两匹高头大马各拉一辆车,屁颠儿屁颠儿地走了起来。马车装饰得虽然不算豪华,但整体收拾得干净利落。车斗儿的四周没有围挡儿,若周边有多人在注视你,挺直了腰板的你坐在车上一定有检阅队伍的感觉。车斗的空间不算很宽大,但足以坐得开我的一家五口人。小文家虽然多出一口人,估计也显不出太挤巴,小孩子多就是省空间。我们都不知道这种马车的标准称呼,每每提起,脱口而出就是“斗子车”。</p> <p class="ql-block">  可能小孩儿眼中的物体相对都大,我看那匹拉车欢快走动的大马个头儿真高大,用上学以后学到的“高头大马”形容肯定不显夸张。为适应它超高的体型,车辕子都设计得高高翘起。好像是小文家那辆车在前我家车在后,间隔距离不太远,两辆车的驭手偶尔用语言高声交流信息,看来他们相互都熟悉。</p> <p class="ql-block">  斗子车顺着铁道线向西行驶(辽宁路、后来知道了路的名字),走了一段路后开始离开了正道向右拐向了岔路,上了岔路就开始走下坡路,越走两侧的石墙越显得高,到底部时石墙高度不会少于三、四米。百十来米的距离下到坡底后马车突然向右转弯,随即驶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桥洞子里。这个窄窄的桥洞子只能单辆车行驶,右侧有一溜儿人行道高出车道半米多,行人可鱼惯行走在那宽一米多的人行道上。行车道的左侧是一堵不完全封闭的厚墙,墙体每隔几米远都均匀地显现出一米多宽的上拱式半月门,那些门亦或是供人员临时避险的安全区。行车时,通过诸多的半月门可以看到左侧桥洞里的情况,较封闭空间里相向而行的车辆明显地相互传递着噪音。两侧的桥洞宽窄相同,整体设施对称如同孪生。</p> <p class="ql-block">  因为桥洞子窄,行驶的车辆也是一辆跟着一辆,前车若停,后车就很难超越过去。为改善桥洞子通行能力,至今桥洞子已改造过两次,最近一次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两侧的桥洞是分段儿的巨大混凝士预制箱体,用数个大吨位千斤顶递进式顶进,我在施工现场曾亲眼目睹了一上午作业过程。当然,施工是复杂的,不能一蹴而就,整个工程用时一个多月才完成,现在用的这个宽敞明亮的西桥洞子就是那次施工留下的杰出作品。单向双车道厚墙体阻隔噪音,地面的石块儿也早已改成优质沥青,不用再耽心防水差劲儿顶棚滴哒水,最主要是解决了困扰多年的桥洞子堵车问题。</p> <p class="ql-block">  老人们可曾记得吧,原来的西桥洞南侧洞口儿是不能直通西广场的,出了桥洞南头正对着的就是高高的花岗岩墙体,墙体上段还是土坡,土坡上还种着花花草草。再上端才是辽宁路的人行道边缘,辽宁路的南侧是大片的楼群并紧挨着煤气公司。八十年代时来了个彻底大改造,搬走了煤气公司,挖去了大量土方建了座坚固的辽宁路桥,修通了凯旋路直达西广场的路,很好地解决了城市出口凯旋路的通行能力。但一九五八年我们初到长春时,那条路还没开通,窄桥洞儿,断头路,可想而知西桥洞出入多么的不方便。</p> <p class="ql-block">  斗子车从北头驶出桥洞子,四个车轮子依旧碾压路面“吱吱、吱吱”作响,配合马蹄子铁掌踏击路面发出的“嘀嗒、嘀嗒”声音,时有节奏,时又散碎,似敲击木鱼儿,又似音乐悦耳。这种声音还没进桥洞子时已贯进耳畔,只是行驶在桥洞子中显得更清脆。我注意到了,从辽宁路进入下坡岔路开始,一改沥青路面儿,已成了约10厘米x10厘米的小方石块儿辅就的路,而进了桥洞子则变成了约30厘米Ⅹ15厘米的面包石块路面儿。出了桥洞子不远儿又改成了10厘米X10厘米的方石块路,久而久之,大小石块的表面儿都被车轮马蹄碾踏得较光滑发亮。对了,那时候还属小小的我头脑中绝没有石块儿尺寸的一点儿影,很多事及概念是用今天的语言还原当年的情形。</p> <p class="ql-block">  很快,斗子车驶上了一座木桥,这桥大约能有十米长,宽度能错开两辆车,是我眼中的一座不大的桥。看桥下是一条淌着脏水的河沟,宽度大约六、七米左右,桥的位置处在铁北一路与铁北二路之间。以后不出两、三年,河沟和小桥都消失啦,据说是把明沟改成了暗河,河沟水经地下涵洞流向了远方。资料说俄国人最早建的长春宽城子火车站地址在二道沟,后来日本人夺走了中东铁路经营权才将长春站迁到了头道沟,这条河沟紧靠铁道边儿,头道沟可能指的就是这条沟吧,若不是,头道沟指的是哪条沟呢?</p> <p class="ql-block">  过了小桥还是小方石块儿路,耳畔中的“吱吱”和“嘀嗒”声加快了频率。怎么回事啊,原来是马路上车少人也少,拉着我们的两辆斗子车的高头大马小跑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记不得那天是否晴朗,但肯定不是下雪天,十一月一日已是初冬的季节,坐在跑动的马车上感觉到了寒意,何况这斗子车四处没有遮挡,任凭迎面的风在吹袭人。弟弟妹妹都小由着妈妈包裹,七岁的我脸朝后偎在爸妈身边。</p> <p class="ql-block">  路的右侧见到了几栋楼房,楼房的后面还有楼房。两个大门间隔不远,大门的柱子上分别挂着两个牌子,牌子上的字我一个也不认得,请别见笑,上学之前我都不认得自己的名字。好在那两个牌子挂了很多年,分别是“长春市朝鲜族中学”和“长春市第四中学”。过了朝中就是四中,四中的东侧面是个很大很大的大操场。</p> <p class="ql-block">  小方石块辅就的路面延伸到四中的门口,再往前走就是极普通的砂石路了。好在砂石路也显得比较坚硬,没有车辙印子也不惧雨水的浸泡。这条马路虽算不上很宽阔,两辆大货车错开车应该是富富有余,而且大路的两侧都修了砂石的人行道。说了半天这条路的名称叫什么呀?一九五八年时我不知道,也没见到过一块插在路边的任何路牌标识。因为此路经过工厂大门口,大家都叫它厂门前大马路,一直到小学快毕业了,凯旋路的名称才正式叫爽了口。</p> <p class="ql-block">  有一件事儿一直困扰着我,街与路的称呼我一直弄不明白。小时候大人们都说“长春市的街路走向最好分辩,南北街,东西路”,为什么道路的名字起着起着就变了味儿呢。南北走向的凯旋大街为什么叫凯旋路?九台路该叫九台街啊,台北大街明显是东西走向,为什么就不叫台北大路呢?这种情况很多很多,实实在在地令人费解。</p> <p class="ql-block">  都说城市的土地寸土寸金,但当年给我的印象并非如此。从西桥洞子出来后视野开阔,坐在斗子车里我将周边的景物尽收眼底,路两侧就没见到过几处像样的建筑物,除了刚刚提到的朝中、四中外,满目皆是荒凉的黄土包包。四中大操场的北测是个大水沟,水沟深深地卧在大木桥的下边,斗子车在桥上过时我都有一种震惊的感觉,这桥离水面怎么这么高啊。这第二座桥可比第一座长了不少,二、三十米长不算夸张。路桥是建在河沟床的最窄处,往东看河沟两岸的河床较宽阔,目极所见还有收获后的稻田呢。再后来,河床被城市建没逐渐蚕食,不见了耕地只剩坡地下沽水期的十多米宽的脏水雨水沟。进入九十年代后,曾经改造成的铁桥和水沟子没有了踪影,宽宽的台北大路覆盖了那条流淌了多年的深深的沟。至今我也叫不出那条河沟的名字,仰或就当做是最早的长春宽城子火车站附近的二道沟吧。</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凯旋路还不是一条直路,前面的路被铁丝网子圈成的大草堆拦腰截断。南来的车辆若想往宋家洼子方向走,必须先绕着大草场的右侧走上一段路,然后归入一匡街再向左而后右进入凯旋路。</p> <p class="ql-block">  两辆马车载着刘、王两家人,绕草场,贴着一匡街小学的外墙横穿一匡街,然后沿着一心街土路继续前行了一段儿路,左转弯穿过新建成的住宅楼五栋和六栋之间的楼空儿,停在了一栋和二栋东头的楼头部位。马车寸步不能往前走了,一栋与二栋之间基建后的深沟还没填充呢。下车寒喧几句后两家人分别进入了自己新家的门。小文(王建文)家住一栋东门楼下,我家的新居在二栋楼上东门。两栋小楼儿间隔十几米,二栋东头儿楼梯口的大门正对着一栋的楼下东门,我家和小文家门对着门。</p> <p class="ql-block">  此时大约是下午三、四点钟,我和小文没有先回自家屋,家长同意我们在外边先玩一会儿。人生地不熟怎么玩儿啊,没有家长领着去哪儿玩儿呢。别急,听我说,福林(张锡来)家不是提前搬来两、三个月吗,他家就住在九栋离这儿不远,福林早已把附近的地形地貌摸熟了。这不,他知道我们坐的是哪趟火车,早早地跟着张娘来到家门口等着呢。小文、福林相见时的细节一掠而过吧,但基本同龄的小文、福林、小滨(我,当时叫刘凤滨)从此成了发小儿,很快就玩儿在一起如同兄弟。念小学我们同在一个班,小学毕业时小文被选入沈阳音专学习,我和福林初中毕业各自下乡成了知青。再后来……三个小孩成了大人,各自成家立本忙工作,能见就见,能聚就聚,发小儿、兄弟关系一生都没有改变。刘、王、张三家人走动频繁,越处越亲如同一家人。</p> <p class="ql-block">“ 呜……”。一声长鸣贯入了耳中,这声音三、五里范围肯定听得清。这声音是铁路工厂特有的汽笛发出的下班指令,五点钟啦,辛苦了一天的厂内劳动者该回家休息了。这个汽笛每天拉着长声响五次,声声恰似军号声,指挥着我们履行社会职责,激励长机厂职工一心朴实地围着蒸汽机车转。这声音陪伴着我、我的家人、我们工厂的职工、家属几十年,听熟了,听惯了,听着汽笛声心里真踏实。</p> <p class="ql-block">  玩够了,跑累啦,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啦,到点儿应该吃饭啦,来到长春的第一顿饭去哪吃呢?对,吃食堂呗。王大爷和爸爸早就商量好,两家人的第一顿饭就是共同吃食堂。于是,在两家男主人的带领下,浩浩荡荡一群人,伴着夜色进了工厂,为啥进厂啊,因为食堂还设在新厂房里呢。诺大的厂房空着半截,空空的场地摆满了桌櫈,吃饭的多为单身职工,黑压压地坐满了前来就餐的人,据说多为新招来的学徒工,男的多,女的少,个个扬溢着青春的气息。</p> <p class="ql-block">  这个食堂在厂里的哪个部位呀,我与长机厂的老人共同回忆吧。如果你是五八年的学徒工,可能那时你一天三顿饭都要吃在这里,具体位置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机具车间的空厂房里,也就是后来的工具车间的低跨里。职工食堂本应设在厂外,用厂房办食堂只是权宜之计,事实确如众人想象,很快这食堂就搬到了厂外新建成的俱乐部里。</p> <p class="ql-block">  长机厂大平房俱乐部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场所,多年中发挥着多种用途,当食堂也用了四、五年。饭点儿时大厅里摆满了长条桌椅,看电影、演节目、开大会、办舞会等各有一番景象,好在桌椅都可随时搬挪。</p> <p class="ql-block">  在哈尔滨住时我从没下过饭店,去厂内吃职工食堂也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第一次堂食。小米大米焖成的二米饭,加上土豆、白菜炖猪肉,这顿饭吃得喷喷香,权当是我第一次下馆子。</p> <p class="ql-block">  搬家是大事也是小事儿,写了两篇才写完。近六十六年前的往事已成了过眼烟云,有兴趣的瞭上两眼我已满足,更感谢你能从头儿看到尾。这集里还是没写小老黑,那时他还没出生,虽然从哈尔滨往长春搬家跟他没关系,请允许大标题里不排挤“小老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