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发生县衙被捣毁、县长逃逸大事,同城的国民党县指导委员会、别动队和复兴社成员难道袖手旁观、不加干涉吗?尽管资料阙如,具体情况不可考,仍无妨作一番合于逻辑的推测和判断。</p><p class="ql-block"> 别指望国民党县指委为彭葆仁背书。从1928年末起,国民党县指委局促在城北天上宫一隅,长期沦为摆设,直至1935年时局变幻,染指宣传领域和县府社会科后,影响渐起,始才辅政。贾赞甫,任县指委常务委员十年,蛰伏不起。他来自河东灶户家族,先后几任盐场评议公所议员,哪会与协力增加盐税的县长彭葆仁为伍。县指委掌实权的靳晓耕,川南叙永人,县城刘三爷的女婿,1933年由国民党省党务特派员办事处调任南部,参与田颂尧“剿共”,1935年后精力放在“新生活运动”常务干事上(主任干事由县长兼)。几年下来,靳晓耕深谙县情民意,与南部绅商交往热络。面对“捣县衙”,他选择不淌浑水、不援手县长是为上策。</p><p class="ql-block"> 复兴社应该为彭葆仁站台吗?1935年底,复兴社南部分社悄然成立,以贾赞甫为社长,靳晓耕为副社长,郭汉屏、李次云、徐礼先、罗文富、杨止言等来自政界、学界、商界、财界的实力派主流人士递次秘密加入。他们中半数或家族不离灶户、盐商、评议公所议员,加税损害自己利益。在“捣县衙”酝酿发作、落幕全过程,可以确定南部复兴社成员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参与其中,打烂县衙或许是他们想看到的场景。</p><p class="ql-block"> 别动队救不了彭葆仁。1935年4月,百余人之众的别动队入驻县城福音堂。秉承复兴社头目康泽直接指挥,别动队在南部执行“军事训练,清查户口,编练保甲”任务,推行声势浩大的“新生活运动”,以求“天下呜呼定于一”。特种武装宪兵部队性质的别动队,专司弹压乱纲犯上,谁敢在县城挑起事端。可是一年未到,别动队即撤离南部,待祈雨捣县衙事件发生时,别动队的影子见不到了。</p><p class="ql-block"> 隐匿于上千人闹哄哄祈雨捣县衙的现场之外,阆南盐场评议公所的大佬们幕后主使、策划。作为盐场地方盐业群体的代言人,评议公所因其长期以来的卓越表现,在南部社会影响重大。1915年始,每届的评议公所议员均是地方名动一方的大佬级人物,如1922年的评议员谢龙章、张枢翘、马伯骝、胡虞廷、谢芳回、袁雨楼、杨茂堂、罗焕文、王公亶、董雨征、余锦江、赵廉勤等,囊括了县议事会议长、县团练局长、学校校长、县戒烟所长、县商会理事、牧师、留日生、袍哥舵把子、前清士绅等各界精英。他们的子侄、亲戚、门生后继而起,皆为南部商界政界风云人物,如王涵盖、谢泽民、杨止言、贾赞甫、贾卫中、余季璞、胡乃炜、赵兴仁等,又多在后续的评议公所兼任评议员。杨止言,县首届议事会议长杨茂先第八子,1933年就任评议长的直到1940年代,在长达十余年时间里,同时担任南部县商会主席、盐商业同业公会会长和南阆盐场评议公所评议长等多种职务。在这场全省一致的抵制增盐税行动中,评议长杨止言领衔南阆盐场的灶户盐商群体,毅然站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面对国家对地方盐务的强势管控,特别是中央加征的种种的苛捐杂税,杨止言往往秉承民主、法制理念,辨析权利、义务关系,指责官方政策悖于法理。</p><p class="ql-block">在国家提高盐税、危及地方利益的紧急关头,杨止言也曾与其他盐场评议公所一起,号召盐民罢工、罢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加税相逼,攸关全县千千万万盐工生计,灶户、盐商生存发展,伴生的锅铺业、油业、炭业、船业、米粮业及次生的茶旅业、饮食业、百货业、酒业、干货业、中药业等行业的兴衰。危机关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向温文尔雅的商界领袖杨止言和一帮敢说敢干的灶户盐商大佬,县慈善会、县善社大佬从旁呼应,无视委员长“垂注至殷”,突破各盐场一致行动的“四条公约”限定框架,打砸县衙,制造骚乱,走在全川反对中央增税的前列。姚庆华、杨在中、何文新三位保长,自发地冲在千人队伍前面,果敢、生猛。尤其姚庆华,巾帼不让须眉,豪气干云。</p><p class="ql-block"> 光天化日下,县衙被砸、兵弁被打,自己越墙而逃,还受到顺口溜“好个南部县,雨下团团转,若要下大雨,除非盆(谐彭)打烂”的奚落。县长彭葆仁抓人不顺,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能附上捣毁现场照片六张,曰“共党作乱”,上告省府。</p><p class="ql-block"> 一起明以祈雨而起、暗为不满增加盐税的的严重骚乱,却被“受害者”彭葆仁岔向“共党作乱”,遂为来县查处的省情报大队长、华西坝子最著名的袍哥舵把子冷天泰找到了“实属彭葆仁不谙地方民俗所致”进行反向处理的破口......</p><p class="ql-block"> “实属彭葆仁不谙地方民俗所致,事方息”,祈雨捣县衙事件如此了结,大跌眼镜,吊诡惊心!</p><p class="ql-block"> 内幕惊悚,且待分解。</p> <p class="ql-block"> 李在义,生于1919年初,高小一期,家居县城后街东段,家道中落但尚有人脉,其妻来自河东贾氏。</p><p class="ql-block"> “丙子春旱,小春欠收,大春满栽满插,米价无大变动;丁丑伏旱,颗粒无收,出现草根树皮食尽,观音泥土(白粘泥)充饥现象”,《南部文史资料选辑》第5期“南部县城万人坑”述,供稿人何仁甫,曾任县商会常务理事,高寿99岁。</p><p class="ql-block"> 姚庆华,女,城郊黄金乡人,1934年前为地下党人。嫁河东安坝乡贾用忠,贾氏为望族,兄弟几为政商大佬。</p><p class="ql-block"> 满保田,派名满元位,城南金星乡满福坝人,仁字袍哥大爷,县平民工厂厂长、慈善会大佬。</p><p class="ql-block"> 杨炳勋应为县同善社大佬,生平不详。</p><p class="ql-block"> 刘家虞,1909年出生于富裕家庭,县城名医,解放后任县中医院院长。约50年前我少时,曾与刘医生同桌入席,明显感觉他低调寡言,提供资料不愿署名与他性格相符。</p><p class="ql-block"> 孙家坝位于安坝乡,与县城隔江相望,松云洞在城南金星乡枣儿岭。</p><p class="ql-block"> 南部档案馆,民国档案,全宗22,南部县政府档案,卷1770号,第113页。</p><p class="ql-block"> 南部档案馆《南阆盐场》全宗号案卷792号。</p><p class="ql-block"> 南阆盐场评议公所为民间机构,12名议员来自灶户和盐商“巨室”。在收税、查缉私盐、盐业行政之外,评议公所协助官署“调处井灶纠众,编列井灶保甲、清查锅口、办理井灶登记、调查产销事项、盐务改良、革除积弊”。因评议长由川北盐务官署委任,公所又似为半官方机构,行政级别几与县城文庙街南阆盐场官署平行,不受后者节制,为此常常互相牴牾。</p><p class="ql-block"> 杨田华,《民国四川南阆盐场的地方精英研究》第25、26页,乐山师范学院。</p><p class="ql-block"> 吴炜辑,《四川盐政史》卷二《场产》(中)第49页,民国21年铅印本。</p><p class="ql-block"> “分场分销”,每个盐场各自限定在一定区域内销售,互相不得越界侵销,这个政策保护了落后盐场的生存。以南阆场为例,销区划定通南巴、南部、蓬安、阆中、剑阁、广元(含旺苍)、苍溪、南坪、文县等范围,严禁售卖别的盐场盐斤,显然有利南阆盐场。</p><p class="ql-block"> “税别等差”,1920年川省于各场征税,川中、川南各场引盐每担征银二元五角至一元五角不等,川北票盐二元一角不等。1935年,票盐税率分场每担二元二角、一元八角、一元六角以至一元三角,川北盐场统为一元二角。</p><p class="ql-block"> 南部档案馆,民国档案,全宗11,南阆盐场档案,卷794,第58页。</p><p class="ql-block"> 吴炜辑,《四川盐政史》卷二《场产》(上)第18页,民国21年铅印本。</p><p class="ql-block"> 早在1926年11月28日,后来的南阆盐场评议公所评议长杨止言给川北其他盐场评议公所写信,揭露缪(秋杰)运使倡导的破岸均税的种种劣行。</p><p class="ql-block"> 丁长清、唐仁粤,《中国盐业史近代当代编》,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157页。</p><p class="ql-block"> 南部档案馆,民国档案,全宗11,南阆盐场档案,卷197,第6页。</p><p class="ql-block"> 南部档案馆,民国档案,全宗11,南阆盐场档案,卷197,第49—51页。</p><p class="ql-block"> 此非孤例,1940年代南部县长张逸龄、李承魁冒犯地方派系,弄得“怨声载道”,卸任时不得不由上级派部队保护才安妥离开县境。</p><p class="ql-block"> 源自县志办资料。</p><p class="ql-block"> 《南部文史资料第八辑》,“别动队与新生活运动”,蹇耀堂。</p><p class="ql-block"> 南部档案馆,民国档案,南阆盐场档案。</p><p class="ql-block"> 杨田华,《民国四川南阆盐场的地方精英研究》第222、223页,乐山师范学院。</p><p class="ql-block"> 说明:杨田华博士提供的《南阆盐场档案》和著作《民国四川南阆盐场的地方精英研究》使“幕后风云——起底1936年祈雨捣县衙事件”写作有了可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