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华山记

赵春峰

昔闻西岳险，今上华山游。

群峰耸入云，石径盘山走。

栈桥缘溪过，叠瀑悬空流。

古树参天立，鸟鸣深谷幽。

汗洒千尺幢，匍匐莫回头。

再登百尺峡，衣衫俱湿透。

北峰瞰远山，秦岭风景秀。

论剑碑前立，胸中侠气留。

直上苍龙岭，可握仙人手。

越过擦耳崖，金锁关前休。

长空栈道险，鹞子翻身陡。

落雁峰上站，手可摘星斗。

攀上莲花峰，黄渭眼底收。

沉香斧劈山，救母勇中求。

晚霞染群岭，金光冲斗牛。

索道穿云过，胜景胸中留

华山自古以来就有“奇险天下第一山”的美誉，自然人人向往，欲登顶而后快。我作为一个喜欢探险的人，早有攀登华山之愿，奈何琐事缠身，始终未能成行。迎着八月的曙光，一个背包，两根手杖，带着对自然胜景的期待，我和大女儿开启了这段登山的历程。

　　车辆驶过潼关，绿意逶迤的远山倏忽不见，巍峨峻拔、白石突兀的一座座山峰陡然矗立在眼前，这应该便是华山了。平坦宽阔的平原，在黄河、渭河的滋养下，沃野千里，物阜民丰，一眼都望不到边。南面的华山似屏障′般守护着关中这块宝地，山原相依，意境辽阔。纵横的山川，辽阔的平原，奔流的大河，让人不禁感叹谭嗣同诗句“河流大野犹嫌束，山入潼关不解平”意境的豪迈，心里对华山的向往和期待又增加了几分。

　　停车完毕，进入玉泉院。络绎不绝的游人和氤氲弥漫的香火，慈祥庄严的陈抟老祖，都展现着这座千年道观的恒久生命力。穿过玉泉院，便是徒步登山的起点，沿着舒缓的台阶绕过两座石桥，就到了华山门。横亘谷口的门坊古朴峻拔，右书“名胜万千景”，左书“奇险第一山”。华山以博大的胸怀拥抱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山中又有怎样的名胜与奇险的风景呢？人们抖抖背上的行囊，不仅加快了登山的步伐。

　　登山的步道，起初不是特别陡峭。稍有坡度的水泥路间或曲折宛转的台阶，再加上谷内苍翠葱郁的树木，潺潺的流水声，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人们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倾听着山鸟的啾鸣声中，登山的劲头更足了。步行约40多分钟，就到了五里关。这段路程坡度不太陡，人们一边闲聊，一边欣赏着峡谷里的叮咚流水和两侧石壁上的悬泉飞瀑，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美景和心灵放松的惬意。真有“探幽览胜得其乐，抛却繁杂心头空”的闲情逸致啊！

　　莫道山路坡度缓，更有险路须登攀。华山顶着“奇险天下第一山”的名头，肯定还有更陡峭的山路在后面。果不其然，从希夷峡到莎萝坪这一段山路坡度陡增，接近90度的石阶考验着人们的意志和耐力。我作为一个经常锻炼的中年人自然还算轻松，女儿的体力也足以应付，但大多数游客开始觉得有些吃力了。虽然大家的脚步变得沉重，上一段就要歇一会儿，但汗涔涔的脸上还是透出坚毅的神情。我想任何一个人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征服一个目标，都不会轻易被眼前的困难吓倒的。就这样，大家攒足了劲儿，继续向上攀登。穿过毛女洞，开始进入十八盘这段最险峻的步道。盘旋向上的一级级台阶，此刻就像带有魔力的“Z”字，虽然艰难，但仍吸引着大们挥汗如雨地向上爬，因为大家还是想着登上这段险路也许就要到达顶峰了吧！其实，生活中也往往是这样，只要埋头去征服眼前的一个个小目标，那么真正的顶点就在前方不远处。

　　登上十八盘便到了青柯坪，徒步到北峰的山路已完成了一大半，人们的体力也到了第一个极限，大家纷纷在回心石边的平台上坐下休息一下。此刻再回望远处走过的山谷，两边石山之间一片苍翠，绿意葳蕤，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正焕发出一片勃勃生机。顺着哗哗的流水声望去，只见一大股清澈的山泉从山上奔涌而下，在奇形怪状的山石的夹束下迸溅成一条条白练似的瀑布，与两边绿意盎然的草木相互映衬，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人们纷纷站在石桥上，与瀑布拍照留念。虽然这里称作“回心石”，意为害怕困难，回头退却，但大家没有一个人萌生退意，歇息片刻，再次出发时，似乎劲头更足了。

　　再登上一段陡峭的石阶，便到了徒步华山最险峻，也是最难走的千尺幢和百尺峡。这里四面悬崖绝壁，往上看为一线天，往下望如临深井，其形如裂隙，四壁直立，古人凿石为梯，共300多级，游人经此如同穿行井中，上有青天召唤，下有阴风催促，到达幢口攀出井外，顿有超尘脱俗之感。 此处崖壁上刻有“太华咽喉”、“气吞东瀛”的字样，视其地势当真像咽喉一样的险要。当人们小心翼翼，手脚并用地爬上千尺幢，早已汗湿衣衫，气喘吁吁，但望望脚下的绝壁深渊，心里还是有点征服雄关的成就感。看着女儿红彤彤的脸和流下的滴滴汗水，我正想说些鼓励的话语，女儿却说:“没事的，爸爸，我还能坚持！”面对任何生活和学习上的难关，女儿都不曾退却过，这次她也一定能行的！

　　休息大约十几分钟，便开始鼓起勇气攀登百尺峡。虽没有千尺幢那么长，只有91级石阶，但势危坡陡，石壁峭立，通道狭窄，且有摇摇欲坠的悬石，游人攀登至此都觉心惊胆颤。明代顾端木有诗曰：“幢去峡复来，天险不可瞬。虽云百尺峡，一尺一千仞。” 钻 出峡槽，走过仙人桥 ，前面便是另一段险路“老君犁沟”，传说这是太上老君牵来自己的青牛，在这个陡壁处犁出的一条小路。走完这段有500多个石级的“老君犁沟”，终于登上了海拔1500多米的北峰。因为这里四面悬崖绝壁，恰如一座平台，因而又叫云台峰。

　　正所谓:攀阶万级不言弃，无限风光在险峰。尽管历经四个多小时的攀登，人们早已精疲力尽，但登顶的喜悦再一次点燃了大家的热情。稍微喘口气，便急匆匆地冲向峰顶。四面悬绝，巍然独秀。站在云台上俯瞰北方，关中沃野、黄河奔流尽收眼底。东望群峰，松柏森森，岭壑竞秀，再加上白云若棉花团团，盘旋峰巅；万里长空似蔚蓝大海，澄澈如画，真的是从未见过的绝世美景！站在华山论剑碑前，想起小说里的比武盛会，群贤毕至，英才汇集，那在当时也一定是非常震撼人心的场景。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一个英雄的梦，也都有绝顶争锋的勇气，只不过我们没有必要争夺天下第一，我们只需要尽力发挥特长，做好自我就行。虽然道理浅显，可生活中又有多少人能参透呢？

　　游览完北峰，身体上的劳累还未恢复，想着还有海拔更高的东峰、南峰和西峰需要攀登，大多数人都觉得压力山大。可是既然上来了，又有谁愿意半途而废呢？于是在补充一些给养后，大家又迈步出发了。经过一段曲折平缓的山路后，便到了擦耳崖，顾名思义，就是路阶狭窄须侧身紧贴石壁方能通过。真走起来，一个个弯腰弓肩，还真的挺费劲的。手脚并用攀上一段石阶后，绕过几块巨石，就上了苍龙岭。这里以苍黑色的石脊和悬龙般的地势而得名。行走其上如履薄刃，两边的千尺绝壑更使许多游客胆战心惊。传说中韩愈大哭投书求助的故事未必确实，但却留下了“韩退之投书处”的文化遗产和诸多传说，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名人文化效应吧。攀登当时正值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十分晒人，但阵阵山风从耳边掠过，丝丝凉意从心头升起，再欣赏着白雾团团，从山腰上袅袅升起，松柏、岩石、山峰若隐若现，让人觉得如上瑶台仙境，的确令人心旷神怡。这样顺着人流，边走边看，既不觉得劳累和凶险，还能自得一份赏景之趣，也许这便是旅行山川的一点妙处吧！

　　过了苍龙岭这段险道，再向上攀爬一长段盘旋的石阶就到了金锁关。这是一座城楼般的石拱门，也是经中峰通往东西南峰的咽喉要道，锁关后则无路可通，杜甫诗中“箭栝通天有一门”就是指的这里。碑上介绍说:道家认为华岳乃仙乡神府，只有过了通天门，才算进入仙境。所以便有“过了金锁关，另是一重天的”的说法。站在关上居高临下望去，苍龙岭隐约可见，北峰早已隐没在云雾之中。爬到这里，登山的路征已过大半，我的体力也消耗殆尽。再看看女儿，虽在咬牙坚持，情绪还是有些低落。我说:“既然是来爬华山，就要攀登到顶，不竭尽全力去尝试，咋知道自己行不行？再加一把油，我们就要到山顶啦！”这些自言自语的话，既是鼓励女儿的，也像在为自己加油。振作一番精神，我们背起行囊继续向上进发。

　　登上中峰已是下午4时多，近9个小时的攀爬，早已令人疲倦不堪。问问导游，说爬完东峰和南峰可能还得两个小时，想想体力和时间都似乎不太允许了，就临时决定从中峰直接去西峰。下一段坡路，穿过不太深的一个小山谷，再向上攀登就是西峰了。虽然这段石阶不太陡，但对于体力几乎见底的我们也是不小的挑战。再想想征服完西峰就可以坐索道下山了，大家似乎瞬间又有了精神和力气，抓紧铁链快速向上爬去。登上山顶便看到了雄伟庄严的翠云宫，前面的几块巨石形似莲花，听导游说这里就是《宝莲灯》中沉香劈山救出三圣母的地方，旁边还真树立一柄长把大斧。可以想像当时是怎样的一番争斗和感人的场景啊，我们不禁从心里为这份母子的深情和无畏的勇气所震撼和感动。神话的故事未必可信，但沉香的这种精神却在感召和教化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我想这才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的内涵和魅力所在吧！西峰作为华山最险峻秀丽的山峰，其势立如刀削，空绝万丈。时值傍晚时分，北望黄渭交错，田畴纵横，沃野生机一片。西眺落日在山，晚霞旖旎，夕照美仑美奂。欣赏着眼前的无边风景，一天里登山的疲惫一扫而光，心中反而有一种满足的宁静，我想这便是自然山川给予我们的神奇力量吧！

　　游完西峰已是夕阳落山，天色渐暗的傍晚时分。排队坐索道的等待，虽然让人有些疲倦和焦躁，但到坐上缆车腾空而下的那一刻，真的像身处云端，神游天外，那种感觉的确让人兴奋不已。向后，看着灰白色的崖壁渐行渐远，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金光，峰顶的宫殿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宛如瑶台胜境。向前，索道缓缓滑下，掠过怪石、深谷、松柏。那索道上的一个个缆车，宛如飞驰的空中客车，穿云过岭，让人有一种神飞天外的倍爽感。我想，不光华山的壮美山景让人留连忘返，这坐缆车的独特体验也一定会让每个游客回味不已的。

　　走遍华山意未尽，览尽胜景终须归。晚风拂面，余晖阑珊，那摇曳的松柏，山鸟的啁啾，似在欢送也似在挽留我们！这次登山之旅，是一次体力的检阅，是一次意志的考验，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让我们在纵享天籁美景之余，放飞自我，转换心境，汲取动力，以全新的姿态，迎接生活的下一个挑战，奔赴更加美好的明天。

　　别了！壮美的华山！期待我们的下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