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直很喜欢姥姥。</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的姥姥身子胖胖的,眼睛亮亮的,头发梳得齐齐的,干净又慈祥。</p><p class="ql-block"> 姥姥家的炕边上总放着一个针线笸箩。笸箩是褐色藤条编成的,好似一个百宝箱,里面有叫不出名字的花样,五颜六色的彩线,还有色彩斑斓的玻璃扣子,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当然,在这么多的物什里,最引人注意的是那花花绿绿的碎布头,一卷一卷缠成古画状,看上去华丽又迷人。</p><p class="ql-block"> 姥姥是一个聪慧的女人,从未念过私塾,只在建国初期扫除文盲时,上过几天农办的夜校,就认识两千多字。笸箩里常放着一本《岳飞传》,她戴着老花镜,高举小说的样子,认真又安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姥姥没有正式学过裁剪,凭着一本线装老式裁缝书无师自通,全家人的衣服,从单衣到棉帽,没有她不会做的。小时候,每到寒冷的冬天,姥姥为我们做一种连胸的棉裤,不交叉的背带,真是实用又简单。我们再也不怕冬天的寒冷,穿着厚厚的兜胸棉裤,好像是个大粽子。粽子美美地坐在教室里,高声诵读课文,温暖又幸福。</p><p class="ql-block"> 姥姥的刺绣功夫在那一带也是远近闻名。谁家要娶媳妇了,就会跑来求姥姥的鸳鸯戏水枕样或喜鹊登梅的门帘。一次过年时,姥姥给我做过一件鹅黄色细条绒的外衣,胸口两边各绣了一只火红的大虾,呈左右对称状。那大虾脊背略弯,好像卯足了劲要向对方弹去,虾须也随着运动的轨迹飞舞着。那件衣服我穿着招摇了两年,实在穿不下了,才依依不舍地送与表妹,而表妹之后,好像又陆续穿了两个人,从没有过时的感觉。外甥女小时候赶上姥姥还活着,给她做了一个紫色的小肚兜,上面绣了一只正在捉蚊子的壁虎,除了伸着长长的舌头黏住蚊子外,最奇妙的是它的尾巴还可以用手掀起来,就像一只活的壁虎趴在肚兜上。这五毒肚兜到现在还保留着,它是外甥女成长的标记,更是我们睹物思人的凭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姥姥还有一项技术——剪纸,也是无人能比的。每逢过年,她会用大红纸剪出姿态不同的窗花,有小孩子骑着大鲤鱼的《吉庆有余》,有鹊上寒梅的《踏雪寻梅》,有踏着云浪气势恢宏的《飞龙在天》……这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样里,没有一个是事先描画好的。姥姥总是一边想一边剪,看她的手顺时针或者逆时针旋转不同的角度,你绝对猜不出剪的是什么。等到打开样子,仿佛施了魔法一样,让你不敢相信,这巧手竟然出自人间。</p><p class="ql-block"> 小学二年级时,因为得了传染病,休学两个月,快好了时被接到姥姥家,躺在大炕上看她做针线活,很是羡慕,就缠着她教我。姥姥很有耐心,让我自己从那华丽的“古画”中去选,再剪成十厘米大小的正方形缝口袋。我七扭八歪地缝着,可惜连接时还是出了问题,封不上口,最后在姥姥帮助下才算完成。</p><p class="ql-block"> 如今姥姥离开我们很久了,那些与姥姥缠绕在一起的往事,似乎也变得像云烟一样缥缈,只是在不期然的拐角处,偶尔还会悄无声息地撞上来,刹那间泪水涟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