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记（三）

陕北汉子

　　原想着返乡探亲期间每天都要走走记记的，记录一下故乡的山水草木，记录一下游子的情感心境，以期给今后漫长的异乡岁月留个念想，未曾想半个月时间实在快的有些离谱，仿佛昨日还沉浸在回乡的喜悦中，明日已然要直面离别的苦楚，我是完全跟不上时间的节奏了。

父母年事一年高过一年，还都疾病缠身，看到我们一家子回来自然是高兴的不知所措，每时每刻都好吃好喝伺候着，恨不得一股脑把家乡所有的美食让我们一次吃个遍，还每天不辞辛劳地陪着我们逛东走西的，我每天听到最多的两句话，一句是“今天想到哪去玩了？”还有一句是“你再吃点这个嘛！”对于他们喋喋不休的劝吃劝喝、形影不离的贴身陪侍，我既不想让他们这么累着，又不能刻意阻止让他们留有遗憾，实在是纠结得很。看得出来父母每天也很累，但他们甘心情愿，也许是累并快乐着吧！

期间还去了赵家峁，外公外婆生前所在的村庄。那天是七月初七，外婆的生日，外公外婆早已过世十余年，路过二老墓地附近的时候，我潜意识放慢了车速，却没有下车过去，不是不想，而是知道他们眼软，看到我会哭，会难过很长时间，我不想叨扰他们在天堂那头的安宁，只在心里默默祝福外婆生日快乐、外公安逸祥和，然后把思念的泪水吞进肚子里。和三年前比起来，赵家峁又有了新变化，风景更美了，旅游产业更好了，村民更富了，乡村振兴的图景更生动了。陪孩子们玩了一些游乐项目，拍了些风景照，很是尽兴。沿路又拜访了几个姨姨和舅舅家，或简单用餐，或简短寒暄，只言片语中也算是对亲情的又一次重拾吧。

期间还和几位好似“兄弟姐妹”的朋友聚了两次，这是我们返乡前约好的。我们几个相互结识三十多年了，彼此之间这种“无事不扰、有求必应，知根知底、时常挂念”的情谊愈发弥足珍贵。短暂的相聚显然会留有诸多遗憾，但能相聚畅聊一通，终归也是好的。目光落到他们每个人身上的时候，大家的苍老感都写在了眉头和心头，有那么一瞬，我恍惚回到三十多年前，看到了几个活蹦乱跳的少男少女，那是我们曾经年轻的模样。

期间弟弟一家子和妹妹一家子也天天和我们腻歪在一起，老少十几口子人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在榆林的街巷巷里、在黄土高原的山沟沟里晃荡耍玩，每天都闹腾的不可开交，真正把人间烟火气体验了个透彻。爷爷九十四岁高龄了，住在我家的老院里，去看他的时候，他身体还算硬朗，耳不聋、眼不花的，就是不认识我了，还一个劲地朝着我说，我大孙子在江苏南通上班着了。我轻抚了一下老人家的肩膀，告诉他大孙子挺好的，让他不要挂念，要当心好身体。离开的时候，我又瞥见院落里那个孤独苍老的身影，心里好不难受。

返程的行装收拾了满满一车，父母犹觉得给我们带的东西太少，在他们看来，恐怕把整个家都搬过去也不够的吧？

送别的时候，父母又要难过了，眼泪是他们的，我也管不住。但我决定不哭了，因为我心里晓得，如果放任，就是给我一个大海的眼泪，那也是不够用的。

归期未有期，大雁北还时。再见，我的故乡；再见，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