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伏暑酷热，儿子批发了各种冰棒雪糕填满了冰箱的冰冻格子。每次顶着似火骄阳，大汗淋淋归来，取出一根冰棒㖭食，别提多惬意了！</p> <p class="ql-block"> 每当我享受冰凉之欢愉的时候，人生中的第一支冰棒又浮现于眼前。</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时我顶多是七、八岁的样子。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就是其中最典型最早当家的那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那年的夏天，河对面的公路上开始有人骑着脚踏车吆喝:冰棒，冰棒，水果冰棒五分钱一根，绿豆冰棒一角钱一根。</p><p class="ql-block"> 村子里有个别孩子，拿着五分或者一角钱，买得冰棒后故意这家串串那家走走，专门到小孩多的地方很响地㖭吮着冰棒。没有钱买冰棒的孩子，会围着吃冰棒的孩子边吞口水边问:是甜的吗？很冷吗……嘴巴几乎都凑到冰棒边了。吃冰棒的孩子，有时会两、三兄妹一人咬一口，有时也会让关系好的朋友搭㖭上一、两口，更多的时候则是自己小心翼翼地㖭吮着。</p><p class="ql-block"> 我父母白手起家，生育了四儿两女，其中两儿幼时生病治疗无效夭折，所以，我们家属于贫困人家。看到别人买冰棒、吃冰棒，我就带妹、弟回家，不让他们流着口水围观别人的炫耀。</p><p class="ql-block"> 农历逢五逢十，就是七、八里外大兴寨赶场的日子。那天阿婆去赶场从我家门前过，我囔囔着要阿婆带我去走场。当时我阿婆还健康，阿满还没成家，阿婆到哪里都还是喜欢带我去的。我要撵脚去赶场，阿婆没有拒绝我，但声明自己是没有钱的，到场上不能哭闹要买东西哦。父母身上也没有钱，让孩子和阿娘口袋空空地去赶场还是有点内心不安的。父亲从小就头脑灵活，他盯着母亲才摘的半背篓新鲜缸豆，突然就笑了起来。父母亲利索地把缸豆理整齐，用棕叶子绑成九把一样大的，还有一把稍微小点的。</p> <p class="ql-block"> 阿婆帮我背着着父母绑好的十把缸豆，我随着她一路紧走慢走，终于到了大兴寨场上。</p><p class="ql-block"> 阿婆在路边的地上铺了一个尿素口袋，把一捆一捆的缸豆排开放在上面，婆孙俩蹲着等待有人来买。我家的缸豆又胖又长，没有一个虫眼，是攀爬苞谷杆长起来的，买相很好，我们刚摆好摊子不久，就来了好几个人来问价。</p><p class="ql-block"> 我们喊价一角钱一把。有人送价八角拿完，有人送价九角买完，送价最高的是九角七分，她说那把小的只能送七分钱。我咬价要一块，我觉得十把缸豆中虽然有一把少点，但整体有那么多，值一块钱。后来，到我们摊子前面来看货和讲价的人越来越少了，阿婆有点心慌，悄悄地跟我讲，如果再有人送九角七、九角五的就卖了。</p><p class="ql-block"> 又有人来讲价，我和阿婆仍然喊价一块卖完十把。这是一个讲汉语的大姨，口才很好，还表扬我年纪小小都会做生意了。她边表扬我边讲价，我那时汉话还讲不利索，又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最后九角钱把十把缸豆买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阿婆虽然遗憾九角七分高价不卖，最后活活少了七分钱，但心里又是高兴的，特别是我，第一次口袋里有了这么多钱，还是自己挣的。</p><p class="ql-block"> 那年月，我到外婆家拜年的压岁钱就是五分到一角，正月里赶场看热闹也只有两角钱。每年的正月赶场，我经常是和其他伙伴们一样，花五分钱买一竹筒葵花籽、五分钱买五片醋萝卜或者五个油香粑，这些都在赶场的过程中吃完了。还有一角钱，是必须买一根甘蔗的，我们赶场的大人小孩，很多人都会手持一根甘蔗，象拐杖一样柱着回家，留给没有来赶场的家人吃。</p> <p class="ql-block"> 钱是人的虎胆。阿婆问我想买什么的时候，我脱口就说要买冰棒。那时的冰棒只有两种，一种是绿豆冰棒，一种是水果冰棒。那时的绿豆冰棒并不象现在一样，整根都是绿豆沙，而只是头头上露出几个绿豆；水果冰棒也不真的有水果，而是水加糖(精)的凝固体。冰棒一般都是放在一个泡沫箱里，上面还会盖上一块棉絮固定在脚踏车的后架上。</p><p class="ql-block"> 阿婆坚决不要冰棒，她说她老了牙齿受不了冷。我于是花了五分钱，买了一根水果冰棒，又㖭又吮，好不痛快。</p><p class="ql-block"> 天气太热，水果冰棒融化得很快，我吃完一半多的时候，一大节的冰棒脱离小竹片，“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这时候，我的嘴巴里已经冰凉了，也知道了冰棒就是这个味道了，主要是从小死要面子，于是继续往前走，不理会掉到地上的冰棒。阿婆看到我不要地上的冰棒了，就蹲下身子把未融化完的冰坨坨捡起来，吹吹刮刮沾在上面的灰尘，然后送进了嘴巴。阿婆一边巴咂着嘴，一边惊叹“好凉！好甜！”</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家河对面的供销社收竹子做晒花帘，我们大人小孩都上山砍竹子卖，我和我妹一天可以挣五角到一块的收入，身上随时都会有点守荷包的钱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河对面公路上又传来了“冰棒！冰棒！绿豆冰棒一角钱一根、水果冰棒五分钱一根”的叫卖声。我妹淌水过河，一次性买了六根绿豆冰棒，全家每人一根，我们家第一次实现了冰棒自由，父亲对我妹的大方和对家人的无私赞不绝口。我妹后来还一次性买了三把梳子，她自己留一把、送我一把、送母亲一把，我们家也因此实现了梳子自由，这是后话。</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大哥参军留在部队，我读法律专业当上了法律工作者，我弟参军入伍以及四兄妹相继成家立业，冰棒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每年夏天，我儿子就会批发什么脆皮呀、巧克力呀、奶油呀各种各样的冰淇淋和冰棒。在物资丰富的时代，这些孩子们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真好！</p><p class="ql-block"> 而我，每当看到冰箱里面五花八门的冰棒，就想起了那年卖缸豆买的第一根冰棒，阿婆已逝去多年，但她蹲下去捡我掉在地上的冰棒吃的情景仍然象在昨天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