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北大荒,那一年,我十五岁

<p class="ql-block">  1969年9月,我十五岁,小学毕业一年后,因为学校不能正常上课,我厌倦了没有学上,没有书读,每天在家里买菜做饭的日子,我和部队大院的十六个发小作为知识青年一起从父亲的部队四川绵阳原铁道兵学校去黑龙江省嫩江铁道兵农场。到农场后,我们几个女知青被安排在十五连,这里原先已经有了一个女知青排,排长是姜芹,副排长是王玉荣,她们都是那年三月份去的,我被分在十三班,班长是叶玉茹。连队有四个排,一,二,三排是男兵排,我们女知青排是四排。一切都和男兵排一样,实行军事化管理。宿舍是一栋红砖房,从房子的一头进去是一个走廊,走廊的一边有四间宿舍,每个班住一间,我们班住在最里面。每一个宿舍门口都有一个火炉砌在墙里面,墙的中间是空的,烧火时烟从中间穿过去,再经过烟囱排出去,这样火墙热了,屋子里也暖和了!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出了山海关后我看见房子上面都有烟囱。冬天很冷,炉火不能熄灭,晚上也要有人值班烧炉子,可我们哪里会烧炉子,火总是有气无力的,有时还会熄灭,所以屋子里并不暖和。</p><p class="ql-block"> 我们首先要适应连队的紧张生活,早上睡的正香,起床号响了,响的那么刺耳,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冲到外面,顶着刺骨的寒风出早操,回来洗漱后集合去食堂吃饭,不用想今天吃什么,永远是那种又红又硬又涩的高梁米饭,菜也永远是土豆,大头菜,罗卜,豆腐,肉也很少,只有逢年过节时才有肉吃。不管做什么都要快,否则号声响了你的事情没有做完,又要集合了,不过我们很快适应了连队紧张的生活,投入到繁忙的秋收当中。</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九年秋天,嫩江一直在下雨,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松嫩平原,没有河流可排水,形成内涝,大型收割机下不了地,可农时不等人,成熟的麦子,大豆不及时收割回来就会烂在地里,一年的辛苦就都没有了!没办法只能全靠人工收割了,那时每个连队都种着近万亩土地,全部用镰刀一刀一刀的收割回来,劳动强度可想而知。连队召开了动员大会,宣传鼓舞到地头,好人好事随时用快板的形式在田间地头宣传,大家喊着口号比赛着干。记得第一天拿着镰刀走到麦地时,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边的麦子,感觉这土地也太大了!麦子也太多了,什么时候才能割完哪? 先来的战友教我们怎样割麦子,一个人把住六七条垄,右手拿镰刀,左手握住麦子,从右向左割过来,用镰刀把麦子拢住,放在左边的两条垄上,这叫"一铺" ,后面的人用两缕麦子在麦穗那头打个结做成一条绳子,把麦子捆成一捆一捆的,等待装车送回场院。我以前都没有见过镰刀,现在要用镰刀割麦子,对于我来说太难了!刚开始不会割,又怕割到手,割到腿,所以有些慢,可天生要强的我是不会甘心落后的,我割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能每天割三亩多麦子了,累的腰疼直不起来腰就跪在地上割,晚上腿疼的睡觉上不去床,但从未叫过苦,也没有落后过,每天都超额完成任务。割大豆比割麦子更难了,豆荚成熟后很扎手,手上扎的全是小血口子,很疼,豆秧很硬,不好割,有时就是连割带砍,手每天都是肿的。</p><p class="ql-block"> 那个秋天太阳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天总是在下雨,有一天早上走的时候天就在下雨,快到中午时雨越下越大,只好收工回去。干活时出了一身汗,让雨浇了,再吹了冷风,回去后我开始发烧,休息了两天后我又和战友们一起抢收。秋收过后有一天我感觉腿特别疼,我和班长叶玉茹说了,班长看过我的腿才发现我两个膝关节肿的又红又亮,班长心疼的说,你怎么不早说呢? 可我干活时根本顾不上疼,晚上熄灯号响了,还没有躺平呢就睡着了,哪顾得上疼啊!从那以后我得了很重的风湿性关节炎,治疗了很长时间才好一些。</p><p class="ql-block"> 我到连队时还不到十五周岁,那年国庆节前连队給我们生日差不多的几位战友过生日,没有妈妈的祝福,更没有生日蛋糕,指导员給我们上了一次团课,那个生日永远难忘。</p><p class="ql-block"> 到了冬天时地里的麦子大豆终于抢收回来了!堆在场院里像小山一样。还要把它们脱粒入库才算完成任务,脱粒是白天晚上两班倒,北大荒的冬天晚上气温下降到零下三十多度,雪下的也很大,大头鞋踩上去马上就陷下去看不见了。脱粒的时候白天还可以,晚上就很不好过了!要一刻不停的干活,只要稍微停下来一小会就会冻得受不了,大豆脱好粒后要一百八十斤装一个麻袋,缝好口放在场院边上,天亮时场院上摆满了装好大豆的麻袋。有一天晚上我们班是夜班,到半夜时脱粒机坏了,我们在场院里等着机器修好,干活时候里面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站在那里北风吹着,好像要冻在身上了!我们每两个人对着互相踢脚取暖,维修的男兵修了很久也没有修好,我们冻得实在受不了啦!可又不能回宿舍,因为那时连队不通电,自己用柴油发电机发电,熄灯号响过就不会再发电了!场院离宿舍比较远,一片漆黑,无法回去,我们看连部离场院比较近,于是决定去连部待一会,等脱粒机修好了再回来,我们在班长叶玉茹的带领下向连部摸索着走过去,我们进了连部,在凳子上坐下来,不一会就全都睡着了,等我们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那个晚上是我到北大荒睡得最香的一觉。</p><p class="ql-block"> 这里不但有繁重的劳动,还有紧张的军训。刚到连队时就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战前的紧张空气,每个排都挖了一条战壕,炊事班每天晚上灯都亮到天亮,听说是在烙饼,可吃饭时并没有饼吃,还是高粱米饭,后来才知道那是在准备战备干粮。晚上经常紧急集合,有时一晚上紧张的打好背包不敢睡觉。有一天晚上紧急集合号又响了,睡在我们班个子最高陈慧玲旁边的李莉很快穿好衣服打好背包跑出去了,陈慧玲穿棉衣时却怎么也穿不上,紧急集合时又不能开手电筒,战友们都跑出去了,陈慧玲折腾了几次才穿上,可却发现短了一截,没办法,只能这样了,紧急集合回来后才发现原来是我们班个子最小的李莉把陈慧玲的衣服穿走了,那件棉衣把李莉的屁股都盖住了,可陈慧玲身上的那件棉衣却短的可怜,我们看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陈慧玲把那件棉衣脱下来扔到李莉面前,平时就爱笑的李莉更是笑个不停。</p><p class="ql-block"> 战备的气氛越来越浓了,每个人都很紧张。十月一号半夜,急促的紧急集合号响了,待全连集合完毕,连长和指导员板着面孔站在前面,感觉到与往日不同。这时连长说: 上级通知我们连,我们附近的劳改农场的犯人暴动了!上级命令我们立即进入阵地,准备战斗。连长又说了许多话,可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我紧张的浑身发抖,天啊!我刚刚来了十几天,怎么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那天晚上每个人发了一枝枪,一个装有七斤大米的米袋,然后带进各排事先挖好的战壕。我们力气小,挖的战壕又窄又浅,根本蹲不下去,待着很不舒服,可也不敢吱声,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敌人会从哪个方向来,我已经紧张的好像心跳都停止了!天气又冷,北大荒的十一已经很冷了!稀稀落落的雪花飘在身上,可也没有感觉的,那个晚上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紧张,最漫长的一个晚上。天亮了,敌人没有来,警报解除了,回到宿舍长出一口气,想想前一天晚上自己害怕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和战友说,包括班长叶玉茹也没说。</p><p class="ql-block"> 十五连是我到北大荒的第一个连队,在这里我领略了北大荒的寒冷,见识了北大荒的风雪,经历了北大荒艰苦环境的考验,学会了从没有干过的农活,让自己变的坚强。</p><p class="ql-block"> 那时小,又是刚离开家,有时会想家,每次想家时班长叶玉茹都会安慰我,班长个子不高,皮肤白白的,脾气特别好,谁犯了错误她也总是轻声细语的说,我有什么心里话都爱和班长说。有一次我生病了,躺在宿舍休息,那天全连在饭堂学习,中间休息时班长放心不下我跑回宿舍看我。到年底时我和班长一起调到巴彥,直到一九七三年我退伍才分开,后来我们失去了联系,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班长叶玉茹,可问了很多战友都没有她的消息,我真的很想她。</p> <h3>我的班长叶玉茹</h3> <h3>一九六九年冬天我在十五连</h3> <h3>  我和刘莹姐是一个部队大院的,但是因为两家住的比较远,所以在家时并不熟悉,刘莹姐是那年三月份第一批去的北大荒。刘莹姐对我这个一个大院的小妹妹格外爱护,我生活上有困难总是帮助我,那时我很喜欢和刘莹姐在一起,那时小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太小了,和比我大的姐姐在一起,有安全感吧!但是年末调动时我们去了不同的连队,从此失去了联系。去年四月份我有了刘莹姐的消息,知道她在成都,于是在十月份我去成都看刘莹姐,当我走出火车站时,刘莹姐早已在那里等我,四十几年后的再相见,让我们激动万分,相拥而泣!</h3> <h3>我和刘莹姐在十五连</h3> <h3>我和刘莹姐在成都杜甫草堂</h3> <h3>  排长姜芹大姐和奚文姐是去年七月份第一次见到,姜芹排长还是那么精神漂亮,奚文姐还和从前一样总是笑咪咪的。今年三月份我在北京再一次见到了姜芹排长和奚文姐,还有分别后第一次见到的汪晓云和周永康,几十年没有见面的战友今日重逢,分外高兴,悠悠岁月带走了我们美丽的容颜,可战友情谊却越加浓厚,我们愉快的回忆曾经的岁月,为我们无悔青春喝彩,为我们的坚强感动,倍加珍惜战友情谊,一天为战友,一世生死情,分别时大家互道珍重,相约再次相聚!</h3> <h3>战友相聚在北京</h3> <h3>  十五连是我到北大荒的第一个连队,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却体验到集体的温暖 ,收获了战友的友谊,让我终生难忘。</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