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妈家的狗

ㄗ.ㄘ、ㄆ

<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家住三楼,也是顶楼,一梯四户有两小段外走廊那种,垂体二楼住的崔家,那家被叫作崔妈家。崔妈家养了一条狗,是狼狗,个头比土狗大得多,它出去溜达或是在自己家呆着都没事儿,就怕它在楼梯口附近转悠,最怕它在一、二楼之间的缓步台趴着睡觉,偏偏它又喜欢在那,好多次我没跑出去玩就是拜它把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每家都有个水泥修筑的煤坑,和煤用的,碎煤粉加黄泥巴加水和成稀煤晚上封火,也可团成煤坨晾着闲时烧。我矮小,经常踏上外走廊的坑沿趴在阳台上居高临下四处张望。那天我又上去了,右脚踩到煤,一避让不慎把左脚上的那只布鞋掉了下去,“啪”的一声,鞋上的铝扣松脱鞋襻张开稳稳地拍在一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赶紧下楼去捡,还没到缓步台就看到崔妈家狗在那躺着,它有时候靠里面一点我也偶尔壮足胆子从它跟前溜过去过,但是那天它没靠里面躺,我赶紧溜回去。想想不行,丢鞋这事儿太大了,直接证明我没好好在家呆着,鼓足勇气又下去,然后又退回,如此好几个折返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还进屋搭着凳子趴到窗台上看他们家有没有人,要是有人又正好在窗边我探头可以看见,可这次窗边没人。眼看家长要下班回家了,我又急又怕,拿出了所有的勇气又下去一趟,总共四段楼梯,只差最后一段,离它越近我的脚步越慢,距离在减少恐惧在增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好容易磨蹭到大狗面前,它本来一直都睡着没动,这会儿突然抬起头来,都看得清它的胡子了,我心脏随之一紧跟着毛孔竖立手脚冒汗,“不能跑,否则更糟!”我哆嗦着告诫自己,然后几乎带着哭腔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恳求它:“狗先生,狗爷爷,我的鞋掉下去了,你让我去捡一下吧,我爸爸妈妈马上就要下班回来了,求求你了!”,说完更是倍感无助快哭了,我整个脑袋都在发热,身体是虚的像在漂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不知道它是公是母,它在我眼中就是力量和恐惧,自然而然归入了雄性一边。人在恐惧的时候除了活下去很多东西就要被抛弃,比如尊严还比如自由甚至还有情感。敬畏,这就是图腾崇拜的雏形跟起源之一,一些古代诗人说诸神最初是由人的恐惧创造而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么恭敬虔诚地求它一点用也没有,狗看了看我没理会头一趴接着睡觉,我在继续向前和退后中犹豫纠结,几次差点就前进最后又都退了回来,它后腿上方那团透明的空气是我越不过的墙,父母的责备和狗比起来安全得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现在想来那狗可能烦都烦死我了,上上下下那么多趟无端打扰它睡觉,莫名其妙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家静静地等风暴。结果我妈在楼下认出我的鞋给我捡了回来,并无风暴。问起原委,我爸知道了责问他们家在公用过道怎么不管好狗,想起我平时总惧怕那狗他还动气地在地上砸木凳。我胆小爸爸曾请他们关照一下,其实爸爸是个很温和的人。当然,这事他们家也难,狗不可能时时刻刻栓着看着,我从未怨恨过狗和人,只在心里怪自己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