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遥远的点点记忆

山人崇岳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算遥远的一点儿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 在“文革”鼎沸时期,母亲不幸病逝。我,一个弱小的少年,心情极为悲伤。整天处在失去母爱的慌张与恐惧中度过。一天,我与哥哥商量去姨家走走。因为母亲与姨长相非常近似,这也可能是缓解思念母亲的最好主意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行动是在寒冬里。下了火车,需要步行三十多里路。途经一个小镇,又累又饿又冷。哥哥说:先买点吃的再往前走。我俩走进一家小饭店。一个馒头需用二两粮票外加上伍分钱,我俩各自手抓馒头大口吃起来。饭店内吃饭的只有三、两个人。我俩站在窗前一边吃一边透过上化了霜的玻璃窗往外看,霜水如泪水一样沿着玻璃往下流。看窗外的荒凉冬景,偶尔有一两个人在道路上瑟缩着行走。</p><p class="ql-block"> 棉门帘子被掀开,走进一人。我看他:略显苍老的中年人,面色惨白,一只眼眶青紫肿胀,还一瘸一拐的。他腿有点儿颤抖,声音沙哑地问女服务员:有散装白酒吗?女服务员怔了一下,我见她似乎认得这人。霎那间她面带怜悯之色,欲说什么,停顿了一下问:</p><p class="ql-block"> “买酒?”“嗯",“买多少?”</p><p class="ql-block"> 中年男人拿出一元钱递给服务员(当时的散装白酒价普遍是:一元一斤),</p><p class="ql-block"> “买这些?”服务员迟疑了一下,接过钱。“在这喝吗?”“嗯”。</p><p class="ql-block"> 片刻,服务员用大海碗端过酒来,放在饭桌上。中年人走过去双手端起这大碗酒,手有些颤抖。他也走到窗边,距离我很近。他眼睛看着玻璃窗,把酒碗送到嘴边,先抿了一小口。他喉节耸动了一下,将酒咽下。接下来便咕嘟咕嘟大口喝起了。我愣愣地看他喝酒。也许是他心中慌乱,也许是喝得太猛,他呛了一口,悄停,喘一口粗气,使劲咳了两下,又喝了起来。我年小,见过喝酒的,可没见过这么喝酒的。这时,见他把头仰起,喝干了这一大海碗酒。他的脸色由先前的惨白,开始泛红。他打了一个咯,转身将碗放在一张空桌上。我见他腿颤抖得利害,他坚难挪动脚步向门口走去。掀开门帘时身子歪了歪,在门框上靠了一下,稍息便跨出了门。</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听见在靠里边桌子吃饭的两人躲躲闪闪悄声对话:“这个张校长正在挨批斗。”“不知因为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又泛起了恐慌,不自觉联想到也正在被批斗的父亲。父亲一心一意教书育人,不知因为啥罪名被批斗了?……。我看到眼前这人脸上的伤,自然联想到我们那里第一中学校长的遭遇。校长本人挨批斗还不算,殃及到家人。校长的老婆面对前来“抄家”的造反派说了两句不满的话。便被活活折磨至死。恐怖至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玻璃窗上的霜水仍然像泪水一样往下流。 我透过玻璃窗往外看,见那位校长迈着颤抖的脚步歪歪斜斜向前走去。我隐约看到不远处一排砖房,上面挂着XⅩⅩ中学的牌子。</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对知识的仇恨?还是怕有知识的人看穿他们的险恶用心?我觉得那些恶魔对教育界知识分子下手最恨。</p><p class="ql-block"> 我猜想:这位校长喝了那么多白酒,也许是想用酒精麻醉自已的心魂,任那些恶人怎么折磨他,他会迷迷糊糊少些痛苦感觉;也许是想醉死算了,了却了人间的苦难;也许是想借着酒劲大骂那些丧失人性的家伙。可那要招至更惨酷的身体摧残呀。我想到这里,恐惧得浑身颤抖。</p><p class="ql-block"> 我越想越怕,那个阴暗恐怖的年月,人没有了安全的依靠。真不知道熬到啥时才有头呀!</p><p class="ql-block"> 我的少年时光曾经历着那般悲哀的光景,这悲哀刻进我的心魂。 现如今,少年时的惶恐还偷偷潜入我的梦中,破坏我今日的安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崇岳撰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