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知青篇)惜别兴安

李唐

<p class="ql-block">时间飞转,两年的学员生活结束,依依惜别师傅,我们返回了久别的大兴安岭。“大兴安岭呼中林业局大修厂”,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工作,新的朋友,一切重新开始。“工作着是美丽的”,陈学昭的长篇小说如是说。也许是吧。但是工作着是有成就的,我相信。当送进大修厂修理的第一辆解放大拉车,由我们亲手发动开出厂门时,我们每个学员脸上都露出了自豪的笑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亲手修复的解放牌大拉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车间电工间测量电动机的数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参照教科书焊接电子板零件</span></p> <p class="ql-block">73年“白卷英雄”张铁生让70年刚刚起步的“推荐加考试”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模式来了一个大回转。大学招生,连最起码的文化底线都没有了。一些心里早有打算,平时暗地里悄悄复习,准备在考试中脱颖而出的年青人没有了动力和方向,而另一种门道却在悄悄滋生。74年的工农兵大学生推荐指标下来了,我们大修厂有一个“哈尔滨医科大学”的名额。厂党委非常重视,在全厂范围举荐、推选,再由群众讨论,上报。僧多粥少,每一道环节,不说都力求公平,公正,至少要说得出道理,让人信服。我当时是厂团总支副书记,书记由党委成员兼任。大家从各方面表现衡量,认为推送我比较合理。所以,也可以说几乎是一致同意推荐我去上大学。</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大修厂工作时获得的荣誉</span></p> <p class="ql-block">但是,我并没能去成。原因呢?现在说来很普通,很正常:我们厂还有一位女知青,她的父亲和哈医大的书记是熟人(我只能这样说)。这个名额是“因人而设”的,所以不可能让我去。怎么办呢?厂党委十分为难,不让我去,倒是可以推诿,用各种理由说上面不批准(很感谢他们没有这么做)。那么再送一个去哈医大读书,用什么理由呢?该怎么向群众解释呢?这个问题摆在现在,也许根本不是问题:用得着告诉你们吗?直接调走,谁敢有异议。可那时群众还是很有用的,还是需要重视的。纸包不住火,大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一时群情激愤,三十几位党员联名写信给呼中区党委,要求听取群众意见,支持推荐XXX(我)上大学。最后的结果是我自然还是进不了那个为专人设定名额的大学,而那一位女青年,也因为厂方和群众的坚决抵制,无法如愿进入那所大学。74年的推荐名额就这样无奈的消失了。五十多年过去了,每每回忆到此事,我依然特别感激这些正直、朴实的兴安岭汉子,感谢厂里的领导,我为我曾是兴安人而骄傲。</p> <p class="ql-block">也许因为这一次的上学风波,也许是运动后期各方面都有了松动,知青返城现象在悄悄的蠕动着,尤其是当哈尔滨、齐齐哈尔、大庆油田都上我们这里招收工人时,许多人的心都萌动了,我的心里也有了波动。和现在各学校招生一样,前来招工的单位非常看重有“特长”的人员,他们查档案,在基层摸底,锁定了一些理想的人员。去还是不去?我心犹豫着,“大胡子”厂长(魏厂长因长着如猛张飞似的一脸络腮胡子,人们都亲热的称呼他魏大胡子)如同兄长似的和我推心置腹一番交谈,让我对未来道路应该怎样走有了重新审视和认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闲来笔墨染画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情起空谷闻笛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驰骋林海战南北,巾帼彪悍赛须眉</span></p> <p class="ql-block">“凉亭虽好不是家”,魏厂长如是说:“小李,虽然我们都很想你留在这里,也可以让你去齐齐哈尔、哈尔滨,可是你想过没有,在这里也好,去那里也罢,对你今后的发展有没有帮助呢?你现在做的,和你心里想要的,是不是一样呢?”</p><p class="ql-block">“要说发展,南方肯定比北方好,回去可以再读书。”</p><p class="ql-block"> “爸爸妈妈也老了,不要让老人家总惦记你。”</p><p class="ql-block">我的心,真的很纠结。故乡,是我永远的想念。我没有那么高尚的勇气可以做到不想家,抛开父母亲情干革命。在兴安岭八年,我彷徨过,悲伤过,挣扎过,痛苦过,哭泣过。</p><p class="ql-block">未来,我期待过,憧憬过,梦想过,失望过,放弃过,可是,还是很期望。</p> <p class="ql-block">回家的种子在心中发了芽,爸妈心里都松了口气:原来这心高气傲的女儿还是恋着家的。从大兴安岭调回南方,爸妈的确动用了关系,却也是光明磊落的正当理由。我的祖父祖母当时已年近九十,二老居住杭州,身边无人照顾,按政策可以调回一个子女后代。祖父祖母在解放前夕,国民党溃退大屠杀时,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保释了四十多名关押在国民党监狱里的共产党政治犯,为革命作出过重大贡献,按功绩也可以特别照顾予以批准我返城。</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党建100周年我写的一篇获奖作品《一条从监狱通往革命根据地的红色密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以国为重,有国才有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牢记祖训</span></p> <p class="ql-block">返城的道路一路通畅,所有的手续都没有人为难我。可我自己高兴不起来。</p><p class="ql-block">76年,是灾难之年。我们国家在这一年中失去了三位伟人,经历了一场大地震,真可谓是“祸不单行”啊。人们长时间处在悲痛之中。我离开大兴安岭的行程本来是安排在9月10日,在这以前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一直很忧伤。每天有很多朋友陪着我,宽慰我。我在日记中,记了当时彷徨、复杂、留念的心情——</p><p class="ql-block">我把自己比作秋雁:</p><p class="ql-block"> 苍林渐黄染碧波</p><p class="ql-block"> 花消叶瘦天亦凉</p><p class="ql-block"> 恕向江南觅暖巢</p><p class="ql-block"> 徘迥青天恋北郭</p><p class="ql-block">纷乱的情绪让我无所适从:</p><p class="ql-block">“……是的,临别了,脑海里翻涌起许许多多八年来难忘的往事,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未来得及去做,倍感内疚。临别了,我惋惜曾经拥有的岁月,可又觉得没什么可追寻的……我的思想处于极端的矛盾之中了。”</p><p class="ql-block">最难以割舍的是年轻人的友谊:</p><p class="ql-block">“……你们问我留念这地方吗?我留恋这儿的山水,留恋这儿的生活,不,更主要的,我是留念你们啊,留念我的好战友。虽然,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跟前,但是我失去了,失去了你们,我志同道合的好战友,我心里的高兴不知上哪儿去了,剩下的只是揪心般的难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盼望着将来有一天,我还能见到你们,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还能那么天真、纯洁,还能像以前一样友爱、亲密。真的,也许对于我来讲,战友情谊高于一切。离开战友,我的生活则将是暗然无色。”</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临别赠言,友谊长存。</span></p> <p class="ql-block">依依不舍,尽在字里行间。</p> <p class="ql-block">离别的日子一天一天挨近,可突然其来的噩耗让所有的工作都停顿了。九月九日毛主席去世了!举国哀悼。我敢说,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很悲哀,人们发自内心的悲痛渲染了中国大地,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肃静。我的行程也就此延迟下来,悲伤中我暗暗窃喜: 可以再和大家多聚几天了。</p><p class="ql-block">分别的那一天毕竟总要到来,9月22日在碧水车站,朋友们簇拥着我,我们环环相握双手,珍重道别。笑,在脸上;泪,在眼内;情,在胸怀!</p><p class="ql-block">别了,我亲爱的战友们!</p><p class="ql-block">别了,我心爱的兴安岭!</p><p class="ql-block">我会永远记得你,我的战友!</p><p class="ql-block">我会永远赞美你,我的兴安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