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外功夫186：吃苦精神，与苦难美学

边角

诗外功夫186：

吃苦精神，与苦难美学

吃苦精神，不值得赞美

推崇吃苦精神，吃苦与人生联系到一起，是中国文化才有的人生哲学，也可以称之为“苦难美学”。

其实多数大陆人并无哲学思想，却都有“苦难美学”的思想意识。我以前也看重吃苦精神，后来看书多了，渐渐发现吃苦精神并不值得赞美，中年后，我彻底抛弃了苦难美学的价值观。

吃苦精神与意志力，不是一回事

长期生活在苦难中的人都有吃苦精神，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意志力。吃苦精神与意志力不是一回事。吃苦精神往往是为生计所迫，是无奈的选择。

我上学时并不努力，但我的学习成绩却很好，这不是吃苦得来的，是因为我有两个特点：专注力强，记忆力好。我至今看书写文章不受环境干扰，别人在那里聊天我可以不受影响思考自己的问题，这些都与吃苦无关。

意志力是怎样来的？意志力的主要元素是理性在场的自我克制力。克制力有大有小，与平日的积累有关。意志力是一种能量储备，与苦难无关，与自我做起有关，与重视生活细节中的磨练（克制）有关。

孟子与司马迁，名言误人

中国文化里的糟粕很多，误人子弟的箴言也不少。最有代表性的如：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

司马迁：“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等

以上说的都是一个意思：成就大事业、取得卓越成就的人，他们的意志力，都是在受苦受难中锻炼出来的。其实孟子与司马迁都理解错了。

意志力与吃苦，没有因果关系

意志力是一种精神能量。意志力与受苦受难没有因果关系。受苦受难的人不见得就有意志力。

例如：鲁迅笔下的祥林嫂、闰土他们一辈子受苦受难，但是与成千上万的庸众都一样：缺乏意志力。

例如：梁启超、叶企孙、竺可桢、蔡元培、张伯苓、黄炎培、胡适、鲁迅、徐志摩、张爱玲、吴昌硕、王国维、冯友兰、陈寅恪、钱穆等，都是民国时期卓有成就的学者。他们年轻时，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没有受苦受难的经历，但他们都是很有意志力的人。

例如：牛顿生活在优裕的家庭里，从未吃过苦，说不上有什么吃苦精神。但是牛顿有成就大事业不可或缺的意志力。

意志力，从哪里来？

那么，意志力是从哪里来的呢？高尔基解答：“哪怕是对自己的一点小小的克制，也会使人变得强而有力”。也就是说，意志力是通过自我克制中磨练出来的，是在平常生活中通过一次次自我克制中积累起来的。

凡是有成就的人，都有意志力。相反，很多有才华的人，往往失败在意志力薄弱或者缺乏意志力上。意志力不是一种情绪力量，而是长期积累的精神能量。没有这种精神能量积累的人，遇到需要意志力的时候，往往无能为力，以失败告终。

苦难美学的核心

中国人不重视或不懂得意志力的培养，不知道意志力是从哪里来的。只会跟着孟子、司马迁的错误思想，傻乎乎地相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种荒谬的箴言，上当受骗的人不计其数。

这些家喻户晓的吃苦精神格言，集中反映了中国文化才有的苦难美学。孟子与司马迁的经典说法，实质上是宣扬了苦难美学。

苦难美学的核心：讴歌苦难，赞美苦难，张扬苦难，认为苦难有定神励志、锤心炼人的神奇力量。其实苦难哪来的神奇力量？都是创建中国文化的硕学大儒们编造的苦难美学神话。

中国文化的出发点

中国文化为什么会有苦难美学？为什么官民会共同赞苦难美学？创建中国文化的先秦人虽然百家争鸣，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维护君权统治。

维护君权统治，是中国文化的出发点与目的。于是如何让老百姓成为老老实实的顺民，便是确立文化价值观的首要问题。经验教训告诉人们，历来老百姓造反都是为生活所迫，很多人不安分守己，是因为不愿意过受苦的生活。所以推崇吃苦精神，赞扬吃苦精神，让吃苦精神渗入到万民的骨子里，从而心甘情愿地受苦、过苦难的生活、接受统治者的统治，便是落后的农业文明社会里那些旨在维护君权统治的文人与统治者不谋而合的头等大事。

但是吃苦毕竟是件很遭罪的生活，是谁也不愿意过的生活。先秦文人便把吃苦与“人上人”的生活，与出人头地的出息，与建功立业的成就，顺理成章地联系到一起，形成了万民深信不疑的吃苦与成功的因果关系上的绝对道理。

以上简述，便是苦难美学的来源。也是孟子那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的由来。司马迁长期受苦难美学思想的浸淫，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苦难美学价值观。他在《报任安书》中写下了“文王拘而演周易……”名句，为苦难美学锦上添花。

赞美吃苦精神的背后逻辑

我没有贬义吃苦精神，我是批评赞美吃苦精神的背后逻辑。

意志力是一种精神力量储备后的“爆发”。它是从平日里一点一滴小事的自我克制中积累起来的。这种力量受天生理性的支配。人人都能做到自我克制，就看你能否从一点一滴的自我克制做起。

意志力源于自我克制中积累的精神力量，那些取得成就的人，在实践中都会遇到需要意志力克服困难、战胜自我、战胜对手、左右为难中毅然作出决定的时候。

凡是犹豫不决、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人，懦弱无能、胆怯怕事的人，经不住诱惑走上邪道的人，都属于意志力薄弱。意志力是一种主动的、积极的、进取的、刚强的、断然的、毫不犹豫的、破釜沉舟的、壮士断腕的精神力量。

中国人千百年来一直生活在苦难中，不吃苦连生存都保证不了。所以不得不吃苦，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这种吃苦精神有什么好赞扬的呢？这种吃苦精神唯一的价值就是为了活下去。有人弘扬吃苦精神，是否有掩盖造成苦难的罪魁祸首的嫌疑呢？

中国文化的本源就错了，因此流淌出的箴言名句，使得后人不断地上当受骗。

（根据祁萌之的文字内容整理2024.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