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摄川西•格聂南线（三）

玲玲姐

蜿蜒盘绕 | 十八弯

离开雅江不久，下起小雨来，小车便在雨雾蒙蒙的山谷里行走。路面湿滑，车也走不快。

到谷底，开始折过来折过去的爬坡，估计还没走到十里路，堵车了。前面传来消息，塌方占道，正在疏通。半小时左右，道路通了。

艰难地爬到半山腰，小车终于钻出了雨幕，车行快起来。抬头看前路，还在不停的往上“之”；回首看来路，“之”字变“几”字，从山坡下面一圈一圈“盘”上来。

公路拐弯处涂了色的防撞壁，非常耀眼。

稍稍往前走，路旁一石碑：“天路十八弯”。

天路不假，已经接近4000米；而“十八弯”，放在我们重庆，也只能算“有点儿小奇特”，秀山川河盖还有四十五道拐呢！而在川西，就算“二十八弯”也稀松平常。

但之所以立碑，不外有三：一是观路角度好，把去路更把来路看得一清二楚；二是观景角度好，如果运气佳，能够远眺贡嘎雪山的“日照金山”；三是从雅江到理塘，垂直上升一千多米，“天路十八弯”立下首功。

所以碑前打卡，纪念意义就来了。

亦春亦秋 | 卡子拉

又是一阵“之”和在山脊上的盘旋，通往理塘的最后一座山峰——卡子拉山的山巅到了。

远山青悠悠，近地绿油油，天上风云变，惬意在心头。

在时晴时雨中畅游卡子拉，虽然内地是七月酷暑，但这里却有“景似春”“天似秋”的感觉。

春秋季节交错，内地从未经历，新奇新鲜，周身爽快。

下起雨来忙躲雨，雨停云开四下跑。

雨停云开，蓝天露脸；天高地迥，一望无垠。

内地看来高高的云朵，到这里就在头顶不远处。大地黄绿交错，好似金秋，更似浓春。

帐篷遥远，稀疏散布；经幡彩彩，风吹猎猎。

牦牛不慌不忙：有的啃食；有的游走；有的已经吃饱，懒洋洋的卧在地上，东一眼西一眼的张望。

好一派人悠牛闲的高原生活图景！

风刮过来了，在将近5000米的高原，又无拘无束滑行在一碧万顷之地，势头强劲。

风里带着雨点时，打得人生疼；风里不带雨点时，冷得手发僵。

没有看见它撞在什么障碍物上，却能听见它东一头西一头撞出的呜呜声，隔空传过来。

行走不便，还须做个架势；站在风口不稳，似乎要抓住点什么才放心。

“有雨四角亮，无雨顶上光”，只是一个当口，四周的云就向天顶汇聚。雨点打头阵，又一泼雨开始了。

本来换好了服装，准备狠狠来一串定格，结果风雨一露狰容，卷得帽带飘飞，挎包离身，一场摄影计划全泡汤。

拿着相机无序跑，设想的瞬间没有出现，倒还意外收获一波“高兴中忙乱”的瞬间。

雨过了，雾还未散去，远山、草原、藏居、牦牛，都躲进了无边无际白茫茫的雾气里。

卡子拉山的石碑，浑身湿漉漉，安静淳朴地立在地上，迎接着过往的客人。

靠碑举手：一是后指，再高，也被我们征服了；一是前招，再见了，亲爱的卡子拉！

天上的云，被“我在卡子拉等着你”的乐观精神感动，拖着笨重的身躯亮出空地；被“此生必驾”的豪情感染，升腾而让出蔚蓝的天空。

雪域高原矗 | 理塘

从卡子拉山稍下，有一石碑，刻有“天空之城”。这是对理塘的称谓。

理塘县城海拔4060米，确实有资格这样称呼。

在县城的后山坡上，放眼望去，理塘城温暖地躺卧在一个巨大的盆地里面，城外还有广阔的草原，草原上银湖点点。

近看，暗红色墙壁和黄色屋顶的建筑主色，与盆地颜色搭配协调。

上小下大的对称方块、注重装饰尤其注重装饰门窗、大出檐边很多时候还带斗拱的独有结构，这三大特征还明显地留存在房屋的外观构造上。

理塘是格聂南北线的分岔点，我们中午赶到，三车人饱饱的犒劳了自己，也算充一次粮草。没有过多逗留，在城外瞥了一眼，就继续往西进发。

理塘的两个城门风格相同，高大巍峨，气宇轩昂，上下两个牌匾。“东城门”“西城门”，自豪自信，名符其实。

“世界高城理塘”则是在石碑的基础上进了一步，当仁不让。

门柱上“高举发展大旗建雪域繁荣富裕千秋伟业，共唱和谐凯歌创高原长治久安万世太平”这幅气吞山河的对联，对它作了最好注解。

迈入即醉 | 景区口

出西城门不远，左转分路，离开318，终于到了这次旅行的核心区大门口。

大门别致，有柱无顶，仿佛两个壮实的藏族小伙儿，不卑不亢，谦逊地站立在路旁。

没有横贯耀眼的招牌，只在不起眼的地方，低调自荐“格聂神山”；在更低的地方，热忱邀请远方的客人：“格聂景区欢迎你！”

顶级旅游线路确实不凡，可以借用杜甫“落笔惊风雨”那句赞颂友人的诗句来形容。

天边的山，矮岭缓峰，宛如少女展开的裙摆，又如大海边轻摇的长长柔波，环绕出一个广达天际的浩大的花篮般的盆地，一块巨大的绿茵从盆沿上铺下来又平平展展铺满盆底。

置身花篮，站也好，坐也好，蹲也好，一篮子鲜花叫人应接不暇，进而胸襟敞亮，心绪飞扬。

花篮边沿是泥丸般的山峦和修长平缓的山坡，毫无痕迹地完成了由“沿”到“底”的过渡。

山峦和山坡上，草甸嫩绿；野花密布，闪耀着金光和银光，它们温柔地安抚着想要翻过花篮而离去的清风。

站在这样美丽的地方，风清气爽，心旷神怡，芬芳四溢，五脏俱净。

蹲身轻抚小花，迈步穿过花丛，侧身邀花作陪，都带着舒心的微笑，流露出十二分的欢愉。

花篮底部，则是弯弯的小河，银带一般交汇流淌，还串起珍珠般洒落的银色小湖，整个看来，就像是绿色的天鹅绒上织有银丝锦绣。

把人激动得双手“OK”，或高兴得笑意连连。

就是靠身抚肩照相，还不忘拈起一支，表达此时心情的美好和对眼前美景的称赞。

刚毅奇景 | 铁匠山

依依不舍，继续前进。

刚刚翻上花篮西边的高沿，扑入视野的景色突然变了：前方一道山岭灰黑，仿佛是由无数的乱石堆砌而成的。

山上没有一丝儿绿色，附近四周，大小不一的石头杂乱无章的摆在山坡上；山坡上有少量的草木，东一块西一簇，也是干毛干燥。

一股苍凉蛮荒袭上心头，不由分说的赶走了刚才在山下盆地的好心绪，根本来不及调整心情接受，只好自解，高原藏区真正到了。

车到山岭对面的山丫口，再看那灰黑山岭，感觉变了。

三个山峰各自独立，又并肩相连。峰型、山棱以及稳固感，依稀带着几分金字塔的风采。

看到路牌，下车凝望，感觉全变了：先前的堆砌感，变成了雕塑美；皮开肉绽，遍体鳞伤，但屹立不倒；刚毅沉着，英勇无畏，这是一位顶天立地的钢铁汉。

好一幅悲壮惨烈。

我赶紧给车内同伴科普：远在恐龙繁盛的侏罗—白垩纪，这里经历了剧烈的造山运动。在亚欧板块和印度洋板块的激情相拥之下，地壳断裂、抬升，内部岩浆喷出，形成巨大的岩浆堆积体。

青藏高原隆起，格聂群山的非凡之躯随之形成，到达4700米的高天。

受冰川侵蚀过的山体，峥嵘嵯峨，风雨摧毁。

在这种“下面不容，上面打压”的环境里，坚持了6000万年，身躯碎裂得下面的山坡到处都是，依然岿然屹立，不折不挠，气势不凡。

在一般民众眼里，铁匠山也许是因为有金属质感而命名，也许是因为它有钢铁般的意志而命名。

不管取自于哪种，从名字都能显示出它的特立独行，自成高格，给来往路人和游客以精神启迪和意志鼓舞。

以至于在后来的川西旅行里，只要看到“灰黑光秃”的山峰，默默峭然于苍穹，便油然联想到铁匠山。

不限于此，英雄的铁匠山，勇敢地接受了上天下地给它的煎熬，把上天施压的风霜雨雪放在自己与大地缠斗形成的凹地，作为淬炼武器，继续战斗的池子。

多余的水分，无私地去滋养池边草地，使得池边还能“夏呈春色”；去滋养大地，使得山垭下面泉水淙淙，春色无垠。

有此安排和准备，自己则无牵无挂，昂首挺胸，去迎接下一场考验。

淬火池，感动于主人的精神境界，更感恩于自己是铁匠山碎裂散落而形成的冰蚀岩盆和冰蚀湖的出生来历。

终年水清涛净，波光粼粼，坚决履行铁匠山赋予它的使命，即使沧海横流，但冷冽不减。

在川西，在整个青藏高原，湖泊灿若星辰，这种精神人格已经由一个铁匠山扩展成了无数个铁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