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鹪莺恰恰啼

西门吹邪

昆明大观楼,宜良阳宗海,澄江悦莲庄园……到处都有纯色山鹪莺的身影。<br> 一个鸟人,每年不拍一次鹪莺,好像都对不住人家的小巧玲珑。<br> 滇池边的王官湿地,一条溪流和一座石桥交汇处,长了成片的高杆茅草。<br> 两只小鸟——它们是真的小,看上去只有麻雀的一半大,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它们是夫妻,一只背部浅褐色,另一只背部淡黄色,而腹羽皆为淡白色。<br> 它们是纯色山鹪莺。<br> 这个季节,育雏,就是它们的主责主业。<div> 它们飞舞、停留于盛开的荷花或大丽菊上,仿佛花朵之上飘浮的一朵祥云。<br> 或者,它们像单杠运动员,双脚抓握于草茎之间,微风吹拂,鸟身荡漾,鸟影朦胧。<br> 它们有时会飞离枝头,挺头翘尾,到空中振翅,甚至就要悬停。据说,这是鹪莺的套路,是为了将昆虫哄赶出来,然后在空中一网打尽。<br></div> 一只鹪莺的重量大约10—15克,所谓的“身轻若燕”,其实燕子比它们还重。它们快速煽动的翅膀幻化成摇曳的轻纱,极尽飘渺轻盈之美。<br> 它们发出“期”“期”“期”的叫声,焦急而迫切。<br> 最重要的是,它们带“货”而来——一只鹪莺嘴里衔了一条嫩绿色的虫子,那虫子比它的嘴巴还大,迎面看去,你只能看见虫子,而虫子淹没了嘴巴。另一只鹪莺叼着翅膀横陈的蜻蜓,蜻蜓的尾巴比它的尾巴还长。<br> 繁殖季节,两口子初心如磐,尽职尽责,展开了一场觅食育儿的劳动竞赛。<br> 窝里的小儿嗷嗷待哺。<br> 不及时哺,小小鸟就会饿死或渴死。<br> 一旦成为鸟父鸟母,它们将别无选择地完成自己的使命:担任食物的搬运工。<br> 八月,昆明王官湿地里满目葱绿,粮草充足,生灵浩荡,鸟语花香。<br> 鹪莺觅食的效率惊人,刚离窝两三分钟,即满载而归。<br> 那一声“期”“期”“期”的鸣叫,其实也是对孩儿们温暖而深情的呼唤:“饿了么?”<br> 鸟界没有外卖,填饱肚子的每一粒粮食,都需要搬运工亲历亲为。<br> 果然,几声鸣叫之后,当爹当妈的甚至都没在树枝间踏着碎步跳跃,衔着美食就往窝里飞奔。<br> 可以想像,以它们自己手可盈握的身板儿,它们的孩子得多小啊!小到流水一样根本握不住。<br> 而且,居然,在近乎透明的小小胴体里,有序排列着各司其职的五脏六腑,只要有食物输入,活力就会迸发。<br> 它们似乎睡着了,在梦中睁不开眼睛,可是随着父母的一声声呼唤,它们从风中醒来,在爱中成长。<br> 人家才不是你想像的脆弱。<br> 我不会探看它们的窝究竟在哪里,那是鹪莺的私宅,更是小小鹪莺的圣殿。身为庞然大物,可不能仗势欺鸟。<br> 当我回家在电脑上查看照片的时候,两只鹪莺不止是勤劳可爱,而且浑身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奶爸奶妈的辛劳,没有让它们邋遢自己。<br> 紧实的肌肉,明亮耀眼的羽毛,细如牙签而且近乎透明的双腿,柔若无骨的鸟爪,这都是鸟界小鲜肉小仙女的标配。<br> 它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用父母催婚,不求门当户对,也不管八字和星座合不合,确认过眼神,它就是我要找的鸟!<br> 只要相爱,生米终究会做成熟饭的。<br> 那就安家吧。<br> 桥头交通要地,人多眼杂,筑巢本有风险,可是两口子都觉得风水不错,当是一个水陆通达、家业兴旺的好地方。<br> 就在几株结实的茅草之间,它们穷尽自己的力气和智慧,一趟又一趟,衔草、搬料、设计、劳作、封顶、收工,搭了一所房子,虽非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是隐秘而敞亮,透风却暖和。<br> 一个夏天的沤心沥血,没有让勤劳带娃的两只鹪莺崩溃,反而让它们体验到养儿育女的幸福。尽管,当人类带娃带得倍感焦虑的时候,两只鹪莺也累得皮塌嘴歪,羽毛开始在风中凌乱。<br> 当然,最让它们欣慰的是,那几枚自己产下的蛋,那几个破壳而出的小肉团团,最终没有变成地下的虫,也没有活成陆上的人,而是和自己一样,长成了会飞的鸟。<br> 在烈日当空或风雨大作之后,小小鹪莺新鲜出窝。<br> 干净、明媚、娇小、萌宠。<br> 而且,也会恰恰啼。<br> 每一次生命的成功演绎,就是如此匪夷所思、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