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15东京别样游

葛菁

上次去东京是2016年春节，这些年日本从南到北走了很多地方，京都去过四次了，一直没再去过东京，一是进东京比起进大阪还是远了一些，而是，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去东京，没什么目标。

　　今年8月，又一次机缘巧合，把2016年走的线路倒着走了一遍，去之前，和选择到日本发展的前同事鸿飞取得了联系，得知他现在在东京学习，我们约了8月15日一起游东京。

鸿飞是个文人，也是个细心的人，我们游览的兴趣还是有很多相近的地方，比如文学、比如建筑，比如历史，比如文化……他来日后一方面在手机地图上标记了很多值得一看的景点，另一方面，也整理了一份详尽的文档。按照这份文档，在东京生活几年应该都不会寂寞。

我们见面的前一天，他也规划了一个一日行程发给我，应该说，在鸿飞的规划下，这一天过得非常充实且有趣。

8月15日（对，真是个奇妙的日子），早上九点，鸿飞如约来到酒店，说，今天是暴走的一天。

　　正合我意，速度越慢，看到的东西越多，我就喜欢搭乘公共交通，就喜欢徒步，就喜欢用脚步丈量一个个城市的长度和深度。

一、自由学园明日馆

Bus转地铁，来到池袋站，跟着导航来到第一个点：自由学园明日馆。

走在小巷中，电线杆和路边的建筑都在指明方向。

走到路口就看到了明日馆的枭，也就是猫头鹰的雕像。在日本，猫头鹰的福鸟，到处都有猫头鹰的造型。 明日馆曾经是一个女子学校，是美国著名建筑设计师，弗兰克赖特在日本现在唯一保留下来的建筑，属于草原式风格。

　　1.注意建筑与环境的关系，形成和谐的整体空间。
　　2.注意室内空间的舒展和自由，被分割的小空间互相流动，可以自由开合。
　　3.保留自然材料，获得室内外环境的协调。
　　4.屋内陈设偏于底层布局。天花板较低并略有倾斜，室内有亲和感和安全感。

参观票800日元一张，如果愿意体验一下咖啡和点心，就是1000日元，我们买了1000日元的票。 鸿飞说这个建筑借鉴了奈良的平等院的设计，这应该是从屋顶的造型可以看得出来，不过整个建筑中的几何线条又是赖特自己的标签符号。 这间学校创办于1921年，创办人羽仁夫妇希望能够培养出具有自由思想的女性，请赖特做设计的时候希望建筑呈现出教育者“以卓越之思想充实简朴之外形”的理想。 参观从不起眼的边门进入。 里面呈现出教室的布局 建筑中间大教室中的落地玻璃窗就是门票上的图案，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是外面的大草坪，非常美国。教室举架非常高，教室中的椅子上的线条也和整个建筑呈现出一致性。 这间教室有一面墙上画的是“出埃及记”，说明这间学校应该具有教会色彩。 旁边的说明上说，这是建校十周年的时候，全体师生以及毕业的师姐们一起绘制的。 建筑一共只有两层，二楼是过去的餐厅，我们买的门票中的咖啡体验券也可以在这里兑换。 餐厅里的木吊灯图案也具有一致性。 两杯冰咖啡和两块点心，我俩边喝边聊，慢慢，周围坐满了人，大家都是一边儿歇息一边儿观察着这个建筑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 杯子垫儿，我们也带回来做纪念。 在马路对面，是他的学生远藤新设计的明日馆的礼堂。 礼堂中的线条设计与对面教室的相呼应，不仅呈现出风格上的一致性，也是对赖特的致敬。 在礼品店里最吸引我的就是食堂椅子的小模型，看看价钱，一把要二三百块钱，算啦，确实精美确实贵。

二、东京艺术剧场

步行一公里多一点儿，我们就来到东京艺术剧场。

这是东京交响乐团的常驻地，我们当天下午就看到有一场演出，很多人在兑票入场。

我们到这里是专门看建筑设计的。

说明书很可爱，上面写得很清楚，芦原义信设计，1990年竣工。

一进门，就看到几家餐厅，许多人在这里把午饭解决了。人不多，也很安静。
　　旁边有邮局，我把明信片的邮票在这儿买齐了。
　　还有纪念品店，卖的纪念品很多是和这里举办的一些活动相关。 建筑的主体部分是玻璃钢结构，透光效果非常好， 回来之后查了一下，芦原义信的设计很大特色在于制造了外部空间，我们实在应该走到剧院的外面看看外面广场的功能，看看外面的雕塑是如何主体建筑呼应的。

　　不过，内部也够我们好好欣赏一下了。

我们注意到里面有几个雕塑，有的解说比较充分，有的要靠自己发挥想像。

例如这个，就是匈牙利送给东京都的礼物，我以为是小王子，其实不是，是他们开国的一个国王。估计也是艺术化了的。

这个就自己去捉摸了。 走到二楼，看到有一个书道展览。

　　进去以后，门口几位老先生给了我们一份说明。

里面有参展的所有作品和作者的名录。 以前见到日本人写汉字不是在神社就是看路边的招牌。写的很粗犷，不太合中国书法的一些运笔方法。 写的毕竟是汉字，无论如何，在异国他乡看到我们文化对他们产生的影响还是很令人骄傲的。 不仅仅是诗句，韵律，就连写这书法的笔法都和我们一脉相承。 旁边有中文的铭牌，还有日文的，还有写作时的感受。 读起来还是有点儿禅味儿的。 这俩字挺耐琢磨，愚忠、愚孝都见过，这两个字也对。 后面还有一组中国人的名字的作品，我以为是国内文化组织的联展活动，再一看，是台湾的书法家的作品，真是感慨万千，也许最后把我们链接在一起的就是这扎扎实实的文化根脉吧？但如果自行了断或者干脆对此无人问津的话，那才是真正的越走越远。 说明书的背后就是一堆客套话。 走到楼下，看到一张海报，看到上面“黑柳彻子”四个字，我俩都激动死了，《窗边的小姑娘》是我小时候看了无数遍的书，这本书也是鸿飞非常喜欢的，我俩聊起里面好多情节，都高兴得不得了。看来当天的这场演出是跟她有关的。等以后我们也可以吹：曾经跟黑柳彻子擦肩而过。 继续往下走，仰头看，蓝天白云和玻璃幕墙似乎融为一体。

　　三、无敌家

午饭，鸿飞也安排在这附近的一家“无敌家”，已经下午两点了，门口仍然一条长长的队伍，认死理的日本人，或者说脑袋跟我们长得不一样的日本人，不许插队，你如果有两个人在这里排，来了第三个人也不许插队；两个人在一起排队，里面空出两个位置，不是挨在一起坐的，即使你们俩排第一位也不用你们进去，非得从队伍后面找出两个单人的进去。

走了一上午都没有排队半个多小时累。

鸿飞说这一家是台湾同学带他来的，味道很合中国人的口味。

排我们后面那个妈说（她女儿查资料带她来的），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么排队要是不好吃可气死我了！

我要的是最辣最辣的，居然是斯哈着吃完的。

四、杂司谷灵场

当鸿飞说来这里拜谒他所熟悉的一串日本作家时，其实除了夏目漱石，我谁都不认识。想想，我读过的日本作家的作品真是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村上春树、三岛由纪夫、大江健三郎、星新一（这个都要拎出来了）对对对，还有个东野圭吾，不过不好看……还有谁呢？夏目漱石也真的没好好读过，不过19年在熊本一不小心碰到了夏目漱石的故居。在《坂上之云》里夏目是子规的好朋友，也算是有了点点了解。

不过对墓地我还是感兴趣的，去过欧洲很多公墓之后，对于日本这个很多名人安居的陵园我也是很感兴趣的。

日本的现代文明也是起源于国门被打开的十九世纪，看这个墓园中很多墓碑落成的时间大概都是在明治、大正、昭和这个时期，估计以前的墓地和中国一样，也是家族墓地，或者在神社、寺庙找到安身之地。以前在神社看见很多墓碑就是细细小小的一段石碑或者像是竹片，很简单，在这个公墓里看到都是按照家族来安置的。

　　放眼看去，这片陵园范围很大，这些有名的作家艺术家安息在何处，真的说不清楚。

一开始，鸿飞碰上一位阿姨，阿姨很热情指了一个大概方向，但还是无从找起，这时候，老天为我们降临了一位风一样的大爷，真的是走路快如风，看见鸿飞手机上的一串名字，知道解释也是废话，调头就带着鸿飞往前走。

说是走，对我来说就是妥妥的跑，等我追上，两个人已经拿着一张纸回来了。 对，就是地图。

　　像我们这样茫然的使徒肯定不是一个两个，地图上明明白白，大爷拿着地图，带我们先找到了夏目漱石的墓地，然后又风一般地消失了。

这是夏目漱石墓碑的背后。 这是正面的墓碑，上面写着“文献院古道漱石居士，圆明院清操净镜大姉”。最后一个字我看了很久很久，我以为是“大师”，后来发现不是，应该是日语里的“姐”，联系他妻子名字叫“镜子”，我觉得墓碑的意思是这里是他们俩的合葬。该墓为镜子的妹夫铃木祯次设计，“铃木设计出来的夏目墓，既不是西洋式的，也不是日本式的，打个比方，是像坐在安乐椅上的形状的墓。”至于“文献院”和“圆明院”的出处还没查出来。

　　镜子在《我的先生夏目漱石》说：“夏目的遗骨，最开始埋葬在旧墓地的正中央，想要给他建个墓，但地方实在太窄小了。正在想该怎么办好时，凑巧十月前后整个墓场要扩建，因此我赶紧购买了现在这块新墓地。”

鸿飞向夏目前辈献上敬意。 然后鸿飞直奔着竹久梦二的墓地去了。

　　竹久梦二的墓地很简单，旁边树立一个牌子来告知大家竹久梦二的成就。

　　竹久梦二有“大正浪漫的代名词”、“漂泊的抒情画家”之称的日本明治和大正时期的著名的画家、装帧设计家、诗人和歌人。他不仅打通了所谓纯艺术与设计、工艺等实用美术的边界，而且开启了东洋画坛的新时代。而他的作品也正是借助于当年始于民间和不经意的商业传播，才能够为现代设计留下不朽的业绩，时至今日依然对日本美术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

——百度百科

说实话，对于日本文化软实力我实在是非常佩服，无需主动了解，被动地展现在眼前的就已经有点儿应接不暇了，单是从小时候看的各种动画片，到这次跟我们前来的小姑娘买的各种我完全不认识的手办周边，还有鸿飞送给熊熊的那个动漫造型……这个领域就已经呈现出多姿多彩的丰富性了。还有其他音乐、建筑、服装设计、甚至生活方式等方面对全世界的影响都是肉眼可见。这些成就除了宽松的创作环境，更离不开的是个人的努力吧。

　　　　丰子恺在日本街头翻到《梦二画集.春之卷》之后说过，“寥寥数笔的画，使我痛切地感到社会的怪相与人世的悲哀……这寥寥数笔的一幅画，不仅以造型的美感动我的眼，又以诗的韵味感动我的心。”

我打算找来电影《梦二》来了解一下这位画家。

再往前走，是日本第一位女医生荻野吟子的墓，这片墓地很少会有西方墓园里的雕像，这应该是家族墓地中特别为她立的碑，可见影响之大。 旁边另有一块墓碑铭刻她的毕生成就。 另一侧还有这些，这块墓地在墓园中占地可算是宽敞的了。

　　小泉八云（KOIZUMI YAKUMO，1850-1904），爱尔兰裔日本作家，原名拉夫卡迪奥·赫恩（Lafcadio Hearn）。小泉八云写过不少向西方介绍日本和日本文化的书，是近代史上有名的日本通，现代怪谈文学的鼻祖，其主要作品有《怪谈》《来自东方》等。
　　1850年6月27日，小泉八云生于希腊，后在英法长大。1863年到美国打工，干过酒店服务生、邮递员、烟囱清扫工等，后成为记者。1890年赴日，先后在东京帝国大学和早稻田大学开讲英国文学讲座。1896年加入日本国籍，从妻姓小泉，取名八云。1904年9月26日，因心脏病发而去世，共在日本生活了14年。

——百度百科

我们在墓地里寻找的过程中，这个人也在找来找去，后来发现我们找到一起来了。小泉八云墓碑旁边是他的妻、女的墓碑，这个人先是把自己带来的水浇在墓碑上。 然后在每一块墓碑前祈祷。

　　语言不通，我们只能看着这比我们还认真的拜祭者的背影感慨万分。

正是太阳高照的时候，很多墓碑只能匆匆扫上一眼，后来听说东条英机的墓碑也在这里，我们还正好路过了，看了一眼，墓碑前果然写着：军人、首相（明治17-昭和23），想想今天又正好是8月15，真是巧。（不是下面这个图，下面这个图觉得连名带姓都应该有故事，但是查也查不到，让人不由得想到，一个名字对人来说算什么呢？）

五、都电荒川线

我们每一个点都没有赶时间，导致的结果就是下面去哪里要做选择了，我选择了草间弥生美术馆，到那里需要坐车，我们出了墓园，就乘坐都电荒川线。

看到轨道上铺有木板，就知道这一定是一条有年头的线路了，回来查看果然如此。

这种电车，过去在长春也坐过，现在早已成为落后的交通工具被淘汰了，而在东京还保存完好。

　　据说，荒川线被评为“你最不希望消失掉的东京风景”之一，1911年开始运营，沿线是开发较早的东京老居民区。

据说樱花开放时节，这条线路也被称为“东京樱花”有轨电车，可以一路看过去。

六 草间弥生美术馆

电车转公交车，不知不觉中就到了草间弥生美术馆，外面看，没有鲜明的特色。抵达时，刚刚四点，已经是最后入馆时间，再一问，原来需要网上预约票务，怎么时间都是来不及的了，只好留下这个遗憾以后再说。

购票网站：

https://yayoikusamamuseum.jp/

七、漱石山房

站在草间弥生美术馆门口，鸿飞查找他的手机地图，指着周围告诉我，这附近还有几个值得看的地方，旁边就是夏目漱石的漱石山房，果然，转身就是这个标牌。我跟鸿飞说，今天简直就是夏目漱石日。夏目漱石真是个日本国民作家，别说在东京了，在日本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他的行踪。 其实我们从这条小路进入的是漱石公园，公园里有漱石的雕像。塑像旁边“择天去私”是他最后一部作品《明暗》中的语句。 引导着大家前往参观。 其实，我研究了半天这个散步道，实际上它指的并不是一条夏目漱石自己没事儿瞎溜达的路，而是，如果你愿意瞎溜达，东京有很多和夏目漱石有关的地方。这里面还有个在新宿的地方，离我的住处很近，跟这里十万八千里。 走进漱石公园，看见夕阳下一位扫地老人（鸿飞作品），他前面这个小屋里面有一些和夏目漱石相关的资料供有人拿取，还有个电视在放有关电视片。 我一看到“post”就恨不得掏出明信片往里扔，鸿飞提醒我，不，这是“俳句post”。想起夏目漱石和正冈子规曾一起推进日本俳句新的发展。不过，这种诗词，我觉得不是日本人，不懂日语的精妙，真的很难理解；就像用英语来理解我们的唐诗，能感受到五成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们俩在留言簿上先后留了言。 俳句邮筒下有一只黑猫，走进公园（其实就是漱石山房的后院）看到猫塚，日式九层塔的建筑。 绕过公园，就来到漱石山房正门，这个建筑是最近几年才翻新的。 一楼除了咖啡厅，纪念品店，还有对他一生的简介。 以及他有书有炉有茶有笔的书房原貌。 气度不凡的夏目漱石就坐在转弯处。 转过来，可以上二楼，随处都可以看到夏目漱石笔下这只没有名字的猫。 楼上不能拍照，介绍夏目漱石和他的学生以及追随者。还有一部分讲的是他作品的装帧。展品旁边是他作品书衣的图片，我们拿了一些做纪念。 在这里我们碰上了这三位参观者，我们第一站的自由学园就和他们在楼上的咖啡厅碰上过，没想到逛了一天在这里又遇到了，这是什么机缘巧合。

买了两张明信片留作纪念。 出门后，看到门前这条路也是用夏目漱石的名字来命名的。

八、和世陀

接下去，鸿飞说带我看一个怪房子，设计者是被称为日本高迪的梵寿纲，我们查了资料，这个房子的名字叫“和世陀”，是一所公寓。

走到早稻田大学附近，就看到这个建筑，还真有点儿像高迪设计的米拉公寓，鸿飞说走近看，很多细节。 回头查资料，发现跟他有关的资料并不多，有一个人翻译过来一个访谈，里面提到，这个建筑可以称之为Art Complex，当时大概有十五、六位艺术家或匠人参与进来，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意图随意创作，没有现成的图纸。 这是入口的走廊地面。 这是进来之后的门厅，在这里右转就有一道门，里面就属于住户不能参观了。 细看，墙面有很多细节。 每个信箱的设计及投放口都别有用意。 装饰的繁复，色彩的复杂，风格的杂乱，共同构成了这个建筑，再加上有佛教意味的名字（甚至建筑师给自己起的这个醒目的名字都带有佛教意味），我想应该有在有种俗世的繁复和佛教清净的修为对立的意思在里面，谁知道呢。

九、遇见书房

再往前走，是一家书店，鸿飞曾经在这里参加过活动，说还挺有意思，带我过来看看。

上来一看，完全没有人。 看样子是一个会员制的全自助式的书店。 这是一家中文书店，里面很多书，看得出来是用心选择的。我想这种书店在日本的意义，应该和莎士比亚书店在巴黎的意义差不多吧，是读中文的读者一个聚会之所，是语言的一处歇息地。 我俩逛了一整天，才想起合一个影。

趁着这里没人，我俩才真的可以放心的大声聊天说话了，这一路，声音都要压低压低压低……

最后，鸿飞把我送去东京站附近跟崇宇见面，这算是我俩这一天最后一个参观的景点。好像这也是相当于我们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6年的时候进去看过，当天晚上，崇宇带我进去转了三个站台，找到了最适合我回去的列车。 其实，第二天，我自己又去了鸿飞推荐的神保町书店街，没有鸿飞陪伴，多少有点儿瞎找乱碰的感觉。

谢谢鸿飞，让这一天的东京之行这么值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