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罗溪放排

龙唐人

　　民国益阳县志记：梅山在益阳县西，今日之梅山岭，上有白云庵。因汉初梅绢居此，遂世有其地，而世称“梅山”。梅山岭在今日桃江县鸬鹚渡镇的梅山村，有梅山岭，岭上曾有白云庵。

梅山岭为芦尖山山麓。背靠芦尖山与天子山，右侧为浮丘山，左侧天瑞山，四座山峰海拨均在700米以上。天子山现叫七尖山，山之东有罗溪瀑布，由此发源之溪流称为玉带河又称玉带罗溪。它从浮邱山西麓流过。

天子山之西有锡溪，被七尖山、芦尖山两山夹峙，它与桃花江同源，出自芙蓉山脉的松木塘。锡溪流到梅山岭之后，绕仑溪寨与板溪会合。板溪源自苍溪仑，与锡溪、罗溪汇合后成沾溪，四溪合流入资江。

四条溪流，出自崇山峻岭，蜿蜒曲折，沿途关山重锁，两岸丘冈盆地无数。小港小溪出自峡谷山冲之中，巍巍山峰、层层梯田竹篱茅舍、小桥、流水，丰富的物产，一幢美丽的田园诗话。

四溪位于“益阳资江上游”的桃江县境内，旧称为益阳县的上乡，1951年桃江才从益阳县析出。

四溪之地气候适宜，雨量充沛，盛产楠竹杉木，是当时益阳县主产地之一，尤其是罗溪的杉木在当时的南京、上海是抢手货。

从罗溪山上的树木，到南京、上海成抢手货，这里面要经过砍伐、山地转运、小溪出排、集木、大河放排等不同时段的演变才能完成。

1.树木砍伐

杉木生长一般10年左右，选树腰直径10-12厘米以上，长约6-7米就可以采伐了（就是俗称的皮篙子），除非做其他用途可以让其生长20年甚至更长时间。

十年树木，集木成林，多为有计划地间伐。一般山民多由自己组织，付工钱请人。也有将整座山坡杉树盘给他人（中间商），请人居中，写好契约，不管砍伐运输和交易，立收现钱，干脆了事。

确定好杉木林砍伐地后，砍伐时间一般在秋季，杉木砍倒后，枝叶不动，只将树干头向后剥去三分之二的杉木皮，利于快速风干和保护整条树干避免开裂，这是上辈们留下来的经验。杉木干透后，就将枝叶及树尖削去，然后就将杉木沿山坡梭到山沟，选择一块平点的地方，扎上两个三角架，搁上一根杉木，就做好了杉木转运的准备。

2.树木转运

转运出山在当地又叫肩树，要把山沟里的杉木转运至罗溪河边。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一次肩一根杉木，而是要用肩板一次肩两根以上，有时要肩七八根。轻则100多斤，重则160多斤甚至更重，这要看码肩人的眼色了。

出山小路崎岖，为了减轻肩树人的压力，出山一般由七八人，甚至更多人分段转拨。在转拨点，下一肩人要拿肩板钻到上一肩的身后紧靠前人，将前肩之树接好 ，前肩将肩板往后一送，后肩立即接住，用手将树调整好后继续往下一点运送。通过多点转拨，最后一肩来到罗溪河边，卸下肩上的树没有人帮助，由肩树人双手紧捂肩板两边，缩头，同时发力，向右（左）边一抛，全部杉木就抛到河边去了！

肩树的肩板

肩楠竹、肩杉树尾巴等用的肩码

　　然后，河边有专门的人按照大的五六根树，小点的七八根为一页，放上一根横担（已削好的小杉木）码垛。静静地等待罗溪发洪水。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3、扎排

扎排前要做好准备：利用农闲编织好竹篾缆、利用砍下来的杉树尾削好排尖、准备竹篙（篙头破开插入下方上圆的铁钎，套上挽钩，与驾船的船篙类似）。

到了来年三月，春分刚过，一场大雨后，罗溪水暴涨，清澈的溪水变得浑浊。这是扎排的最好时节。待洪水快消退之时，人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穿草鞋，用竹篙一头挑着篾缆，一头挑着排尖，提着斧头（俚称开山），来到木排码垛前，开始扎排。

扎排（网络图片）

　　人们将摆好的排页和横担用篾缆缠绕起来，然后用排尖插进去尖紧，木排一般扎至一米五左右。一页排就做好了。做好的排页下到河里，一页叠在上一页的横担之后，三页为一蔸（俚语称一刀），放排人一次驾一蔸往下流放。

扎排是一项技术活，不下几年苦功是学不会的。

4、放排

一夜之间，肆虐的洪水逐渐消退，河水变得没那么浑浊。就到了放排（罗溪人称“出排”）的好时节。

山里的出排人都是在自己家门口的罗溪河边长大，从小练就了良好的水性，也早就熟悉掌握了一些罗溪河水的凶险与习性。

出排人能准确判断撑排的最佳时机和娴熟的撑排技巧。因为，罗溪水流太少不行，木头浮不起来，容易搁浅。溪水太大也不行，因为水流太快，出排人不容易控制木排的方向和速度，容易撞山。

从易家湾甘家油榨到月亮石红岩洞口再到龙潭桥，沿河曲折迂回，险象环生。像庙山湾两边是石壁，此处极像太极图，一湾套一湾，湾里是沙滩，洪道两边乱石叠加，一进第一湾，出排人必须稍蹲，看准石壁上篙眼，一篙下去，倾尽全身力气，向右一撑，排头往左才不会撞上石壁，顺利通过。如果这篙没撑过，排头就撞在石壁上了，排尾立即横于其它石上，有的则将排撕散。撕散的排堵住洪道，后面的排无法通过，出排人只好砍散排，将树钩到河湾沙滩上重新扎排，再往下游出排。

一篙在手，既可掌握漂流方向，又可避开与暗礁、山体撞击所带来的危险，此时的罗溪水如怒马奔腾。出排人就凭一支篙杆左右排身，它是动力，又是方向舵，一撑、一触、—夹、一划都有学问。

放排是一件带有危险性的纯男人的活。

小溪出排（网络图片）

山溪出排（放排）

　　龙潭桥下的龙潭，是罗溪与梅水溪汇合处，水面相对开阔且水深，这里成了罗溪河的集材编组的场地。人们将一蔸一蔸的杉木达接在一起，形成20至25蔸的一字长龙，上站5-6人，开始往下游继续出排。将排送过“翻牌湾”后，出排人将排湾在平静的水塘边，用长长的篾缆将长排栓在大树上，然后走几里地回家。

放在河里的排是大可放心，不会有人去偷。因这里古属梅山地区，有人讲放排人有梅山法，不怕人偷。不管怎样，偷排的事是从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一早，安排跑长途（从龙潭桥达沾溪口）的出排人（一般是两人，为事主或竹木商人雇请的排手）带了钱粮包袱（换洗衣服），就赶到了先天停排处，解开缆绳，正式开排，想赶在罗溪水最后回落前，将排顺利送到沾溪口。

长排从龙潭桥到沾溪口，要经过白水洞转龙湾，寻山洞口、七里冲口、杨家坪、带河桥、千工坝、石人塘三溪（罗溪、锡溪、板溪）合口、鸬鹚渡入沾溪至资江边的沾溪口。

这一水路，也不是那么容易过。沿溪仍有险滩急湾，河坝也多了起来，有时木排卡在了乱石缝里，需要下水去推；有时轻轻一拨，木排就会顺水飘走；有时要费尽蛮力才能把它别出来；

出长排（网络图片）

静水长排（网络图片）

长排过河坝（网络图片）

　　大山里的男人出排的气势是无法比拟的，那披荆斩浪的豪迈英姿，逢弯过弯，逢滩过滩，遇险化险的重重考验，无一不彰显着山里男人的胆识与机智。

顺利的话，从龙潭桥到沾溪口一天可以到达。中途特殊状况，一天半也可以到达目的地。

到沾溪口，出排人在事主或木材老板的指引下，将排弯在指定的位置就漂亮地完成了放排任务。

春夏天雨水调匀，罗溪水易涨易退。是木客贩运、放排的好时节。其余锡溪、板溪、沾溪亦同如此。

楠竹的砍伐，扎排、小溪放竹排比木排更为艰难。竹头必须打孔，要用火将麻竹烤弯才能将几根竹子栓在一起，做成一页排。楠竹竹身比树木滑溜，出排时，要十分小心。如果竹排排头撞在石壁、礁石上，后面的排页就会哗哗地冲上来，楠竹头部豁口如无比锋利的刀，其凶险程度可想而知。因此放竹排一般是请有经验的老把式。

“小小竹排江中游”，那是静水中美好的画面。

短途放竹排

放竹排（网络图片）

挪威传教士拍摄的沾溪口竹排筏

（四溪故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