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要远行

山德水漢

　　女儿要远行，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许多那时候、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你呱呱坠地，正是寒冬腊月天，产房外的老爸我手心捏出了一把汗。直到抱回家，看着你那像红苹果似的小脸，嫩得像水豆腐似的小身体，老爸我抱也不敢抱，抱了还想抱。

那时候，你蹒跚学步，摇摇晃晃像一只小鸭子，你妈妈乐悠悠地跟在后面学你走路的样子，老爸说你妈妈别再来个新版的邯郸学步，我们都哈哈大笑，你瞄着我们也笑起来，笑得像一朵花。

那时候，你是我家人见人爱的小公主，你老妈不知道怎么打扮你才好。今天给你扎两个朝天的小辫子，像东北那旮瘩的山妞，明天给你烫个卷毛狮子头，像上海滩上的洋娃娃。

那时候，你到你佬爷家，你要玩你新学的打枪的游戏，你举起小手作手枪状，对到谁“啪”的打一枪谁就得“啊”一声倒下。那天你缠着要跟佬爷玩，你一遍又一遍地打枪，佬爷一遍又一遍地倒下，累得佬爷直冒汗却兴高采烈。晚上，你吵着要看花灯，你小姨用棉衣裹着抱你到马路上去找花灯，其实，那时候的花灯就是一串串会眨眼睛的红灯泡。

那时候，你奶奶牵着你去看晚场电影，回来时，由于白天下了雨，路上有积水，奶奶告诉你朝明亮的地方走，不要踩着水，谁知回家一看，两人的鞋子、裤腿打湿得一塌糊涂。原来，路灯下明亮的地方，恰恰正是水凼子。你们这一老一小，都傻傻地笑着，笑着。

那时候，你刚上幼儿园便参加了一次文艺演出。你们的节目演到中间，你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不跳舞了，小手撩起裙子憨憨地走到舞台中间。老爸老妈和台下广场上的观众笑得前仰后合，拍起巴掌叫道“小可爱”。

那时候，老爸我每天把你架在肩膀上，接送你上幼儿园。有一天放学，你告诉老师自己可以回家，不用爸爸来接。结果路上你掉进了路边的泥巴凼子，老爸我找到你时你满身泥巴，老爸将你这个小泥人一把抱在怀里，心疼的不行。回家换洗过后，老爸在你小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两巴掌，叫你今后再不能这样做，一定要等爸爸来接。你一对大眼睛就那么看着我，不哭也不说什么，老爸哭了。

那时候，你上小学了，老师都说你天资聪慧，活泼可爱。接受能力强，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对什么东西都好奇，有时候上课也朝教室门外看，老师不得不把教室门关着。老爸心里想，关门干什么？她想看就让她看，只要不影响别人。

那时候，特别爱你的大伯带你和弟弟到北京去玩，你大伯在北京意外被车撞伤，回来后你给老爸说这个事，梨花带雨，哭得像个小泪人。直到大伯告诉你他没有事，只是轻伤，你才放下心来。

那时候，你上中学了。你告诉我你们班主任和教语文的黄老师人蛮好，课也教得好，你学了不少东西。有一次你的作文《我的老师》受到了很高的评价，老师说这篇作文很有点鲁迅《䕨野先生》的意境。老爸把你这篇作文看了又看，不忍释手，心想，我的女儿一定会成为一个小才女。

那时候，你考上了大学，学前军训，老爸我偷偷地到训练场远远地看着你。你个小不点，穿着的军训服显然有点大，但你却军姿規范，精神抖擞。想到早前带你到山坡空军部队机场打靶场，问你敢不敢打靶，你毫不犹豫地举抢就打，一连十枪，枪枪中靶，还打了两个九环。老爸心里默想，我的女儿长大了。

那时候，你专业学习需要钢琴，老爸老妈找遍了整个江夏区也没有钢琴卖，急得我们团团转。后来四处打听，八方求助，终于通过朋友的私人关系在武昌大东门一家商场的仓库里买到了。看着锃亮的钢琴，手指轻盈地滑过琴键，你高兴地谢谢爸爸妈妈。苕丫头啊，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呵护你是我们的责任，用得着谢吗？

那时候，在学校毕业生音乐会上，你闪亮登场。真是我杨家有女初长成啊，你身着落落大方的演出服，亭亭玉立，一开口便一鸣惊人。那天你前后唱了三首歌，每一首都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老爸老妈和亲朋好友全参加了这音乐会。丫头，你知道吗？台下的老爸老妈这时己是喜极而泣了。

那时候，毕业后你被分配到武汉广播电台工作。你遇到的第一关便是普通话达标晋级，你便像着了魔似的，一天到晚口中念念有词，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你顺利地达标晋级，成为一名节目主持人。记得这期间，为了配合你练普通话，老爸在家也用普通话和你对话，老爸我那弯管子武汉十堰普通话常常逗得你掩口而笑。

那时候，你不满足只是一名节目主持人，开始探讨广播剧的创作。你把老爸书柜里的大几千本书几乎翻遍了，你四面八方收集素材，你夜以继日辛勤笔耕。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创作的广播剧频频在全国获奖，多次参加全国各地广播剧研讨会。业余时间，你又自学心理学，成为一名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那时候，女儿要出嫁了，丈夫是工科大学毕业生。我把你交到他的手上，认真嘱咐他，你们有缘在一起就是福份，我们不要他家一分钱的什么彩礼，我们只要求他善待我的女儿，精心呵护我的女儿。丈夫把你抱下楼，我塞给你一张卡，弟弟把你的嫁鞋送上车。鞭炮声中迎亲的车队走了，老爸老妈忍不住哭了。后来，你们有了自己的女儿语彤，我们常常带着语彤玩耍，其乐无穷。

那时候，疯狂的心冠疫情突袭全国，武汉告急！武汉封城！数以万计的老百姓被隔离！人心惶惶！我的女儿却毅然决然地自愿穿上密不透风的防护服，走进洪山湖北体育舘设置的方舱医院，架起电台，用一个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应有的知识，耐心细緻地作被隔离人员的心理疏导工作，有效地缓解了方舱医院里大批人員的焦虑无助恐慌与狂噪。你说，“积极的心理状态对战胜病魔很重要，相当于变相增强了抵抗力。”时任武汉市市长的周先旺当面感谢我的女儿为武汉抗疫所作的不可替代的贡献。事后，你被评为全省的抗疫英雄，中央电视台播出了朱迅采访你的视频。女儿啊，其实，这些荣誉都不是老爸老妈想要的，你可知道，当你在方舱医院，我们自我封闭在家，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啊，心揉了又揉，碾了又碾，碎了又碎！

那时候，女儿你时时挂念爸爸妈妈这两位耄耋老人的生活起居。你逼迫我们改造㕑房、卫生间，你替我们选购了洗碗机、智能凉衣机、智能马桶、淋浴器等先进家庭用品。老妈喜欢喝咖啡，你送来了咖啡机，老爸喜欢喝茶，你到处买各种上品茶。你陪老妈游俄罗斯、土耳其、古希腊。你专门换台新车，带老爸老妈到十堰，游房县；到黄石，游大冶；到咸宁，游嘉鱼……女儿的心意，老爸老妈又怎能不知？

女儿，你要远行了，你要离开我们悄然远行了。为什么这么突然？突然到你还来不及和爸爸妈妈辞行。为什么这么急骤？急骤到爸爸妈妈包车连夜从恩施赶回武汉也没有赶上给你送行！我对着黑夜呼叫，我的女儿，你到哪里去？朦胧中，你说，你接受了天使的召唤，正走在一条鲜花铺就，彩云飘飘，笙箫和鸣，凤凰翱翔的五彩通天大道上。

女儿，我的女儿，愿你永远没有病痛，没有苦难，没有纷争，没有烦恼，让欢快永远陪伴着你！

女儿，我的女儿，在天堂的路上，你一路走好！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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