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日 追忆我的父亲母亲

雪花那个飘e

<p class="ql-block"> 曾断断续续写过一些有关父母的文章,今日重新整理、完善,成集。</p><p class="ql-block"> 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 </p><p class="ql-block"> 阮京儿(雪花那个飘e)</p><p class="ql-block"> 2024. 9. 3</p> <p class="ql-block">父亲阮芳 (1917年~1995年5月28日)</p><p class="ql-block">上海奉贤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p><p class="ql-block"> 1935年,考入苏州“东吴大学”。在校期间,阅读了大量进步书籍,接触了进步思想,积极参加学生运动。</p><p class="ql-block"> 1939年,日本侵华第二个年头。22岁的父亲毅然放弃到美国留学,投入到抗日战争中。一路风尘来到八路军西安办事处,被分配到晋东南抗大一分校学习。学习结束后,被分配到新四军四师《拂晓报》报社工作。历任记者、编辑、《拂晓报》路西版采编部主任兼新华社淮北八支社支社长。</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曾是南京《新华日报》首任领导人之一、南京市政府新闻署副主任。后因错误路线影响,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被开除党籍,连降三级,下放到中学教书。</p><p class="ql-block"> 1982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得以恢复党籍,恢复享受地、市级待遇。</p><p class="ql-block"> 父亲曾云:“切盼盖棺定论,也可得到一个正确的评价,以期无负于党多年的关怀培育,我也可含笑于九泉”。父亲终得含笑九泉~</p> <p class="ql-block"> 父亲--终身追求信仰的人 </p><p class="ql-block"> (写于1998年)</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曾听父亲讲过往的事,现记录一、二。</p><p class="ql-block"> 见 到 鲁 迅</p><p class="ql-block"> 我的祖父是一名小学校长,父亲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上大学时,父亲接触了进步人士,积极投入学生运动;阅读了大量的进步书籍,尤喜鲁迅先生的书籍。</p><p class="ql-block"> 鲁迅先生犀利的笔锋,对封建社会、现实社会的黑暗入木三分的揭露;对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同情及对他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麻木不仁的批判,深深地影响着父亲。</p><p class="ql-block"> 当时日本友人内山完造在上海开了一家进步书店,这里有大量翻译过来进步书籍,象《毁灭》等,其中也不乏鲁迅先生的书。进步学生常驻足于此。有一次,父亲又去买书,恰逢鲁迅先生也在书店,正和几个人在交谈。亲眼见到自己崇拜之至的鲁迅先生,父亲非常激动。忽然,鲁迅先生的目光转向了父亲,并格外注意地看了父亲一眼…</p><p class="ql-block"> 鲁迅先生不知道,这看过来的一眼的,在一个追求光明、追求理想的青年学生心中有多大的分量,他使一个青年在以后毅然走上了革命之路。</p><p class="ql-block">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先生在上海去世。父亲为了参加追悼会,偷偷从学校翻墙而出,乘火车赶到上海(父亲就读的“东吴大学”在苏州,是教会学校,管理非常严格)。在万国殡仪馆里,父亲向鲁迅先生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三躬。</p><p class="ql-block"> 为 了 信 仰</p><p class="ql-block"> 1939年,祖母给父亲一笔钱,让他继续学业,去美国留学。因为父亲是长子,其父又很早去世,祖母希望父亲学成归来,好撑起这个家。可父亲拿了这笔钱没有去美国,而是悄悄地前往解放区。因为他向往延安——鲁迅艺术学院。</p><p class="ql-block"> 当时国民党为了阻止大量进步的青年学生进入延安,一路处处设卡。为了早日赶到目的地,父亲装扮成生意人,穿着长袍,戴着礼帽、墨镜。不走大路走小路,爬山涉水,昼夜不停,躲过层层盘查,几乎步行着从上海顺利到达了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可当父亲请办事处开通行证去延安时,却遭到不信任。父亲的一身穿戴引起怀疑,怕父亲是特务,工作人员就让父亲先找旅店住下,等候消息。父亲的一腔热血遭到了冷遇,但他没有气馁,而是当天晚上就给八路军办事处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父亲说,详细内容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句:“我参加革命是为了更深的信仰!”</p><p class="ql-block"> 八路军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最终被父亲的长信深深打动。但因为时局紧张,延安进不去了,父亲被分配到了晋东南抗大一分校。父亲对没能进入延安鲁艺抱憾终身。</p><p class="ql-block"> 拂 晓 报 社</p><p class="ql-block"> 1941年,父亲在晋东南抗大一分校的学习结束,被分到新四军第四师《拂晓报》报社工作。</p><p class="ql-block"> 新四军四师师长彭雪枫是个儒将,非常爱才。当时部队知识分子少,大学生更是屈指可数。父亲清楚记得去四师师部报到的那天,“新来的大学生到了吗?”彭师长人还没进屋,就传来热情期盼的声音。父亲拍的一个立正,敬着军礼回答:“到!……”(每次父亲讲到这,都充满了自豪。)</p><p class="ql-block"> 从此,父亲每天采访报道。彭师长还常会让骑兵团的同志护送父亲到战场前线……一篇又一篇文章,父亲为抗日战争呐喊助威……</p><p class="ql-block"> 1945年,随着津浦路西根据地的开辟,建立了《拂晓报》路西版。父亲担任通讯部主任。在这里,结识了母亲(在通讯部做采编工作),后来艰苦与共五十载。</p><p class="ql-block"> 弹指间,人事皆非。我们兄弟姐妹有时会议论:父亲如果不是到解放区参加革命,而是到美国留学……;或者彭师长不是过早地牺牲……,父亲在解放后也不会遭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但父亲从没后悔过:“我又不是为哪个人革命的,我是忠于我的信仰。”</p><p class="ql-block"> 信仰支撑着父亲的一生,给我们留下无限的崇拜和敬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2023年9月,参加“新四军后代”活动,来到徐州“新四军第4师抗战在徐州史料展馆”。书架上展示有《拂晓报》报刊、《拂晓报史话》文集。</p><p class="ql-block"> 其中《拂晓报史话》文集中记录的“他们从皖南来”这篇长文,便是父亲于“皖南事变”后,在拂晓报上的愤然挥笔之作……</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他们从皖南来</p><p class="ql-block"> 阮芳 1941.9.9</p><p class="ql-block">不是为了大众的幸福与自由,</p><p class="ql-block">他们不会在苦斗中消失了英年;</p><p class="ql-block">在忧患因苦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p><p class="ql-block">但谁能想到,</p><p class="ql-block">背后响起了罪恶的枪声。</p><p class="ql-block">“自己人”的“黑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p><p class="ql-block">这海似的深仇,山似的积怨呵!</p><p class="ql-block">我们一定得报。</p><p class="ql-block">然而,听着,静一点一一</p><p class="ql-block">这决不是忽视大局的私仇!</p><p class="ql-block"> 皖南,泾县、茂林的周围,两面是河,一面临着古铜色的崖壁。上面满是树木、荆棘和荒草,上下一二十里。在这深邃的山坳间,隐约可见三五茅舍。紧倚着蜿蜒起伏的乱石小道,战士们冲向障碍重重的前程。满眼扫去,一片荒芜与凝凉。在这里,一月四日,“罪恶的血手”以数倍的兵力包围了新四军军部,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这里,人民的队伍写下了它为国为民、成仁取义的血的史篇,也永远铸下了亲日反共派滔天的罪行。</p><p class="ql-block"> 但阴谋虐杀,是不足以转移忠勇之士的思想与信仰的;也终无法阻遏历史的进展。中国独裁的老祖宗秦始皇未及二世即止,曾煊赫一时的哈布斯堡王朝仅成了后人茶余的笑资,难道在中国大舞台上的丑角,恰恰会逃过这历史的公正裁判!不,露骨的说,他们已将是“墓木拱焉”了。</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终是远景,头脑里有些贵恙的人们,是见不到也死不愿相信的。那么,且看手可触及的近事吧:苦斗突围,迄今犹在敌伪顽夹击中坚持江南抗战的某部,已尽人皆知,暂不去讲它;而辗转长途,渡江北上的某部,誓以“劫后余身”来“奉敬”国贼与敌寇以更大复仇打击的英雄们,也已经是“再而三之”的了。其中不但有恍若当年关羽过关斩将雄姿勃勃的某团长与某政委,有尝尽辛酸、受尽艰难而革命之志始终不衰的军部的同志;更有分肩着中华民族十字架重负的国际友人,我们敬爱的后膝君①。这证明新生的力量决不会被灭绝与一网打尽,这证明亲日反共派费了天大的气力,虽然“运筹有方”,也不过徒见心劳日拙而已。</p><p class="ql-block"> 打从江南来的同志的口中,一幅血泪交织、庄严动人的巨画,就屹呈在我们眼前。我们依稀看到他们中的一部,睁着满布血丝的眼睛,忍受着难耐的饥饿,踏着蹒跚的脚步,在风雨交加、崎岖无尽的山野里,以有限的枪弹,艰难而无畏的迎向数十倍的反共军,在血花四溅尸体纵横中,夺下一座又一座山头,打开一条又一条血路……终于冲出了包围而重临人间。</p><p class="ql-block"> 又一部与队伍失去联系,他们昼伏深谷,夜攀绝顶,饮污水,嚼青草,无力下坡,就裹着棉被滚下去,遇到零星的反共军,就奋击之……于是沿途又收容一些被打散的同志,捡拾些枪支弹药,在群众拼着生命的掩护下,也终于半武装的顺利的从“死门”走向了“生门”。</p><p class="ql-block"> 打从江南来的同志的口中,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就象烈火燃烧在我们的心头,映射出熊熊的光辉,是无比的悲壮:</p><p class="ql-block"> 一个运输员,被打散后碰上了反共军,坦然把所挑的无线电台砸碎,拿起扁担与反共军搏斗身死。</p><p class="ql-block"> 三个女军需,被围困在一个山头上,知已处绝境,急将所携巨额法币撕毁,跳崖殉节。</p><p class="ql-block"> 一勤务员被俘时,犹高喊:为共产主义奋斗到底!</p><p class="ql-block"> 数十民工,当情况最险恶时,始终跟着部队东奔西突,担任战勤,屡却之,终不去,慷慨声言,愿与抗曰的新四军同生共死。</p><p class="ql-block"> 某工兵连,在筑防御工事时,为数倍反共军包围。该连奋勇抗击,弹尽,以铁锹、十字镐与敌肉拼,拼至最后,全部壮烈牺牲。</p><p class="ql-block"> 四、五个受伤被俘的干部,虽受严刑考打,仍昂首说明新四军团结抗战主张,反共军士兵,深深感动。</p><p class="ql-block"> 打从江南来的同志口中,我们知道,而今皖南的大部,到处竖起了绞架。有敢说共产党、启蒙运动、统一战线、民主者,均被监禁或杀头。新民主主义文化已灭绝,苛捐杂税又恢复旧观。但我们也知道,被压迫者反抗的怒潮在日益增长,许多人日夕焚香寄希望于“ 匪军”。而反共军中的某些人士也开始觉悟了,他们要抗日、要救国,不愿再打“自已人”,整班整排的脱离反共阵营逃跑。</p><p class="ql-block"> 打从江南来的同志口中,我们也无限欣幸的见到了国际友人后膝君一一个狭长脸,满腮须根,常人高度,坦诚而活泼的青年。他的声音超出法西斯的日本,越过国界,与我们产生了共鸣。听:“日本军阀财阀压迫剥削国内的老百姓,强迫人们来侵略中国。但日本人民是反对战争的,我希望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共同打倒法西斯强盗!</p><p class="ql-block">“八路军、新四军不仅是中国的队伍,也是世界上无产者的队伍。所以你们的胜利,也就是我们的胜利。我们永远是一条战线上的。”</p><p class="ql-block"> 后滕君,二十二岁,大阪人,小店主出身,1938年自动参加我军,在军部担任敌工工作。一个具有强烈正义感和热爱人类之心的青年,怎会永堕于非正义战争的黑暗的深渊?他参加新四军以后,与来皖南军部的所有的日本、朝鲜同志,组织了“反法团同盟”,直隶于日本名作家鹿地亘领导下的总会。后膝君,为人坦诚、英敏,具有大和民族特有的机智与温情。生话朴素,不故作姿态。这大概就是“从平淡中见英雄”吧。</p><p class="ql-block"> 这异国友人,日本民众之子,为人类的自由幸福,所作的自我牺性和非常之行,固然表现了他伟大的心灵和钢铁的意志,但也愧杀了作为中国人的亲日反共派和认赋作父的汉奸们。同时也使我们更警惕与欣慰的记起,“敌人的朋友是我们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是我们的朋友”这句名言。是的,“被侮辱与损害者”永远是共同战斗,共享安乐的。</p><p class="ql-block"> 敬爱的后腾君,这里虽没有高贵的香槟和威士忌,但有敌后战士共饮的清冽的淮水,让我们来干一杯吧,预祝中日人民共同胜利的明天!</p><p class="ql-block">(原载一九四一年九月九日、十四日《拂晓报》)</p><p class="ql-block"> (写此文时,父亲24岁)</p> <p class="ql-block"> 以上父亲刊于《拂晓报》的部分文章,都是新四军后代陈志同志辛勤收集而来,非常谢谢!让我们在父亲身后读到。</p> <p class="ql-block"> 毛泽东、刘少奇、陈毅为《拂晓报》题词</p> <p class="ql-block"> 1995年5月28日,父亲去世,母亲写下《挽联》一副:</p><p class="ql-block">“历尽坎坷,矢志弗移,从不低头屈膝,铸就一身正气。</p><p class="ql-block">热爱子女,要求严格,崇尚脱俗超凡,乐于两袖清风。”</p> <p class="ql-block"> 1968年,我去苏北宝应插队,父亲写的赠言。</p> <p class="ql-block"> 从小到大,父亲几乎每个星期天都会带着我们一大家子去公园游玩,甚至有时还自带一大锅肉絲青菜面,真怀念那纯真年代……</p> <p class="ql-block">母亲吴静 (1925年~2003年8月3日)</p><p class="ql-block">江苏江都人。高中文化。中共党员</p><p class="ql-block"> 1943年,因对封建制度包办婚姻不满,又有抗日的要求,经其姐、姐夫(中共地下党)帮助,逃离旺族,投笔从戎。几经辗转,来到了淮北中学(共产党创办,为抗战培养干部的学校)参加革命。</p><p class="ql-block"> 1944年,淮北中学高师班毕业,被分配到新四军第四师《拂晓报》报社。在通讯部做采访、通讯。</p><p class="ql-block"> 1945年,津浦路西根据地开辟,随调《拂晓报》路西版,继续做采访、通讯。在此结识了父亲(通讯部采编主任)。</p><p class="ql-block"> 解放后,长期在教育战线担任基层领导工作。</p><p class="ql-block"> 1983年离休。继续在教育战线上发挥余热:金陵老年教育学会理事、建邺老年大学校长、顾问。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江苏省老年书画联谊会会员、建邺分会副会长。</p><p class="ql-block"> 业余时间,注重攻读诗词,勤练书法。书法作品多次参加省、市、区各类书展。其中一幅行书被《中国历代书画名家宝典》采用,并获金奖。</p><p class="ql-block"> 诗词作品常发表在各种诗刊上。如《扬州历代妇女诗词》、《中华女诗人辞典》等。是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南京诗词学会会员。</p><p class="ql-block"> 著有《吴静诗文集》、《心音集》,与姐弟合著《棠棣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母亲 —— 契而不舍上向的人</p><p class="ql-block"> (写于2003年)</p><p class="ql-block"> 母亲为庆80寿诞,编著了《吴静诗文集》。如今《吴静诗文集》已出,母亲却溘然去世,终未见兮。</p><p class="ql-block"> 悲痛之余写下此文,以示我对母亲深深的怀念。 </p><p class="ql-block"> “风流潇洒不轻狂,一片丹心映夕阳。生活丰盈人未老,古稀偏爱着红装。”母亲这首写于九二年的小诗,恰如其分地概括了她一生积极的生活态度,乐观向上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江都宜陵人。其祖父是清光绪年间的翰林,宅称“太史第”。其父也是饱学之士,早年毕业于北京高等军官学校,曾东渡日本,考察警政,著有《东游笔记》,是当地显赫的家族(抗战时期,原江苏省省长惠浴宇夫人生病,曾在我家安养很长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 其父一贯以诗书传家。母亲幼年即习诗文,能做小诗,对对子,写得一手好字。如果,母亲沿着“舞文”的路走下去,很难说没有大成就。</p><p class="ql-block"> 可是18岁的母亲“当年一怒着戎装,抛却荣华赴战场”。母亲投奔革命,成了新四军四师《拂晓报社》的一名战士。从此 “宿露餐风甘共苦,枪林弹雨习为常”。我们不清楚母亲——这位娇生惯养的四小姐是如何通过艰苦的磨砺,脱胎换骨,开始了她人生转折。只能从她的两首抗战回忆诗《夜过津浦路封锁线》“远处灯火正稀疏,战士轻装过路西,疾走衔枚屏气息,晓冈拂面到潍西。”和《鱼水情》“烈日担柴汗水淋,邻家为我洗衣襟。罐中不是寻常水,而是大娘一片情”中,看到一位年轻的女战士在投身革命以后的崭新的精神面貌。</p><p class="ql-block"> 解放后,母亲一直在教育战线担任基层领导工作。1966年wg开始,母亲被批斗、挂牌、打扫卫生……。在我们那个年龄,只知道害怕,不懂得去安慰母亲,更不懂得去分担她的痛苦。直到后来读到母亲的杂咏两首《哀怨》“几经风雨几经霜,一任欺凌花自芳,不为无才遭贬谪,只缘生在旧书香”和《悲愤》“欲击长空展翅飞,奈何偏与寸心违,人间难道无公正,仰首高呼问上天”时,我才深深感受到了母亲那时身处逆境,发自内心深处的悲沧,母亲独自承受着……。</p><p class="ql-block"> 1983年,母亲离休了。她重新拾笔舞墨,成了金陵老年大学首批学员。</p><p class="ql-block">“有情何惧鬓双华,书画流连岁月赊。</p><p class="ql-block">百鸟繁花皆入画,青山绿水任涂鸦。</p><p class="ql-block">龙飞凤舞传神韵,铁画银勾放墨花。</p><p class="ql-block">自裱自书还自赏,名家不似胜名家。”</p><p class="ql-block">这是母亲赞书画班的学员,也是她自身的写照。</p><p class="ql-block"> 之后,母亲创建了金陵老年大学建邺分校。个中辛苦、劳累,言语难表。母亲甚至为解决教育经费,竟然 “东方欲晓赶车忙,奔赴栖霞售服装,吆喝市场君莫笑,为兴教育学经商。”……</p><p class="ql-block"> 我们经常惊诧母亲那象年轻人一样经久不衰的热情,始终如一的乐观情绪,全心全意为大家服务的干劲。</p><p class="ql-block"> 今年,母亲已七十九岁高龄,决定不再兼职,写下了《江城子》·告别建邺老年大学</p><p class="ql-block">“当初办学费筹谋,思悠悠,去还留。难分难舍,共读十余秋。赤手空拳创事业,勤服务,作黄牛。桩桩件件挂心头,不须愁,有老邱。(老邱为现建邺老年大学负责人)地球自转,江水向东流。寄语师生不我弃,仍有约,再同游。”</p><p class="ql-block"> 可母亲刚刚卸下担子,却永远离开了我们…… 所有听到这消息的人都不敢相信,那么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就这样走了。建邺区老年大学办了一期纪念母亲的墙报,学员们传颂着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坎坷,而她活得那么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世路崎岖步履难,风雨过后自清闲,时人问我因何乐,万事从容放眼看” 。多么高尚的情操,多么超凡脱俗的心境。</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了,可她留下的优秀品格和忘我的精神成了我最宝贵的财富。这财富,让我一辈子受用不尽。</p><p class="ql-block"> 注:文中引用的诗句皆为母亲原著。</p> <p class="ql-block">1944年,淮中高师毕业纪念,前排右二为母亲。</p> <p class="ql-block"> 《拂晓报》二三事</p><p class="ql-block"> 吴 静</p><p class="ql-block"> 1944年秋,我于淮北中学高师班毕业,由学校开具介绍信到淮北区党委宣传部报到,被分配到《拂晓报》社工作。</p><p class="ql-block"> 《拂晓报》是新四军第四师的三宝之一 (另两宝是:拂晓剧团、骑兵团),《拂晓报》又分部队版与地方版。地方版拂晓报是淮北区党委的机关报,由宣传部长冯定兼任社长。我能到报社工作,真是非常高兴。当时与我一同分到报社的,还有张化和阎华成两位男同学。接待我们的是副社长兼编辑部主任陈阵同志。他是个大学生,待人诚恳、朴实。他为我们安排住宿时,亲自钻到老百姓家的床肚下,寻找砖头为我们搁床,这件事一直使我难以忘怀。南京解放时,陈阵同志参加了接管伪中央日报社(后改为新华日报社),后又随西南服务团到了四川,据说担任西南农大党委书记。病逝已好多年了,我一直深深地怀念他。</p><p class="ql-block"> 到拂晓报社后,我被分配到通讯部,做采访与通讯工作。我的顶头上司通讯部主任肖波同志,广西人,工作热情,性情爽直,对我帮助很大。拂晓报社设编辑部、通讯部、译电股、油印股、校对股等机构,总共不过20来人。每周出一到两期四开四版报纸一张,用油印机人工油印。由于刻写与油印的技术都比较高明,刻写一张蜡纸能印一千多份,且版面活泼,字迹清晰,质量堪称一流,不仅在国内各边区发行,还曾远送到莫斯科参加展览,颇受好评。后来通过边区联络部,在敌占区买来了一台印刷机,报纸一度改为铅印。但是好景不长,在一次敌情紧张时,不得不忍痛将印刷机沉入河底,又恢复了手工油印……”。</p><p class="ql-block"> 为了响应毛主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报社在驻地附近,为每个小单位划分了一块小菜地,要求蔬菜自给,改善伙食。大家兴致很高,尽心管理着各自的菜地。每当工作之余,吃过晚饭后,三三两两地背着、抬着粪筐,在田野的小路上拾粪。发现一堆粪,就像拾到了金子一样的高兴。在潜移默化中,培养了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p><p class="ql-block"> 50年过去了,回忆起这一段报社生活,历历在目,留念不已!</p><p class="ql-block"> (载于中共江苏省委党史工作办公室、新四军和华中抗日根据地研究会编《老兵话当年》第一辑)</p> <p class="ql-block"> 送别京儿插队</p><p class="ql-block">形势大好,捷报频传。</p><p class="ql-block">京儿,坚决听从党的召唤,</p><p class="ql-block">毅然奔赴农村安家落户。</p><p class="ql-block">你能不留意城市的繁华,</p><p class="ql-block">不贪图家庭的安乐,</p><p class="ql-block">决心担负起建设新农村的重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也能收敛住泪水,</p><p class="ql-block">抑制住温情,</p><p class="ql-block">愉快地为你整理行装,为你送行。</p><p class="ql-block">迎着朝阳,</p><p class="ql-block">迎着风浪,</p><p class="ql-block">勇敢坚强地走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农村,这广阔的天地,</p><p class="ql-block">一切有志青年在那里都会大有作为。</p><p class="ql-block">你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p><p class="ql-block">你要努力加餐早早起,</p><p class="ql-block">你要与同学相互助,</p><p class="ql-block">千言万语归一句,毛泽东思想红旗你要高高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经常用的刀不锈,</p><p class="ql-block">经常劳动的人不会变修。</p><p class="ql-block">盼你在生产斗争中茁壮成长,</p><p class="ql-block">盼你为贫下中农争光。</p><p class="ql-block">相信你一定能克服重重困难,</p><p class="ql-block">在广阔的天地里生根、开花。</p><p class="ql-block"> 妈妈</p><p class="ql-block"> 1968年10月30日</p> <p class="ql-block">母亲晚年习字习画习文章</p> <p class="ql-block"> 母亲与我们</p><p class="ql-block"> 1955年5月29日 攝于南京党校。</p> <p class="ql-block"> 2003年8月3日,母亲去世,我哥写下《挽联》一副:</p><p class="ql-block">“国事家事只知有公不知有私;</p><p class="ql-block">逆境顺境只知有进不知有退。”</p> <p class="ql-block"> 2008年,载于南京《金陵晚报》</p> <p class="ql-block"> 1989年,父母随老干部局来到泗洪县新四军四师彭雪枫师长墓园,终于完成了祭扫彭师长的心愿。</p><p class="ql-block">母亲留诗一首:</p><p class="ql-block">“半城湖畔草青青,烈士丰功留美名。</p><p class="ql-block">淮北疆场流尽血,军民同哭彭将军。”</p> <p class="ql-block"> 1986始,父母随老干部局遍游全国各地。</p> <p class="ql-block"> 1994年8月的一天, 母亲照常推着轮椅,带父亲到新街口散步。当母亲与父亲交流时,这一镜头被路过的一位摄影记者拍了下来。这张命题为《老伴》的照片,第二天刊登在《扬子晚报》上。</p> <p class="ql-block">1988年,父母与外孙在鸡鸣寺。</p> <p class="ql-block"> 1990年春节攝于新街口金都大酒店。</p><p class="ql-block"> 那年刚开始时兴在酒店里吃年夜饭,当时电视台采访了我们。</p> <p class="ql-block"> 1970年至1978年,父母带薪下放到灌南县。</p><p class="ql-block"> 我们姐妹兄弟五人,四人插队,一人留上海。每到过年过节,我们齐聚父母身边。生活环境虽然艰苦,但我们在父母的影响下,却是乐观的、快乐的。</p><p class="ql-block"> 姐姐有一台海鸥相机,记录了我们很多美好的瞬间~</p><p class="ql-block">(1978年始,父母和我们陆续回宁。靠着自身努力,我们工作在新闻、教育、医务等行业)</p> <p class="ql-block"> 1984年,邓小平视察宝钢,姐姐作为“冶金报”驻上海宝钢记者站站长随同。(图中右二者)</p> <p class="ql-block"> 2020年12月,追寻父母的足迹,我带着儿子来到了淮北抗日根据地大王庄——新四军四师师部旧址。终于完成了已久的心愿~</p> <p class="ql-block"> 在“新四军四师暨淮北抗日民主根据地将士名彔”碑文上,找到了父母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父母的名字与千千万万的抗日志士的名字一起,永远留在了这片他们曾战斗过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走进《拂晓报》报社旧址,仿佛看到父母为抗战奋笔疾书。</p><p class="ql-block">母亲诗云:</p><p class="ql-block">办公伏门板,夜晚油灯亮。</p><p class="ql-block">若遇大扫荡,一夜搬三趟。</p><p class="ql-block">虽云生活苦,斗志更高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相逢拂晓识君颜,共为边区撰颂文。</p><p class="ql-block">茅屋权当编辑室,莱油灯下写新闻。</p> <p class="ql-block"> 2023年再次来到《拂晓报》旧址,祭奠父母。</p><p class="ql-block">背景音乐《再唱父亲的歌》</p><p class="ql-block">词 高云虎(新四军后代)</p><p class="ql-block">曲 王海滨(新四军后代)</p><p class="ql-block">拍攝 周启明(新四军后代)</p> <p class="ql-block">  父亲曾对我们说:大概意思是人要有正确的世界观。看待事物有两种态度:看光明、美好的一面,使你积极、向上、快乐;只看阴暗、丑陋的一面,使你消极、不滿、戻气。不要以个人遭遇,个人好恶而无视大局。</p><p class="ql-block"> 感恩父母,让我从不抱怨,一生向阳~</p><p class="ql-block"> 2024. 9. 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