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在故乡

山中乡里巴人

一棵枝繁叶茂大树，必定有着强劲庞大的根须，树冠有多大，它的根就有多深多远，每一片绿叶都是根须生命的延展。于是，绿叶对根说：无论我是在云中起舞，还是在风中歌唱，我都只为你深情守望。人也有根，这个根就是你的故乡。

根 山中乡里巴人摄

我的故乡在大山深处一个叫做蔡家凹坑的地方，老家算不上是个好地方，山大人稀，低头是土路，抬头是大山。但也是山青水秀，空气是特别的好。南方高山滑雪场就在我们镇上，还是一个高山避暑胜地和高山蔬菜基地。现在从老家座车到镇上也就十来二十分钟的路程。回望我的一生，八岁之后就离开了这里，跟随我的父母亲天南地北的漂流，这中间也有回老家的时候，但时间都很短，特别是在1970至1998年这28年间只有两次回过老家，且这两次在老家呆的时间加起来也就六七天。即便是1998底以后也是很少在这片生养我的土地上行走，更说不上耕耘。但时间没有改变我对故乡的眷念，反而会日久弥深。我们每个人都有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无论你是出生成长于城市还是乡村，这个地方就是故乡。故乡是多数人成长的地方方，它代表着亲情、友情、乡情等情感的纽带。它是人们心灵的寄托和归宿，常常让人怀念和思念。故乡也是一个人的根，它深深的扎在我们的心里，盘根错节，是我们的生命起源，一般不会向外人隐瞒。

这老家的大水井 王锅摄

太阳落山，群山苍茫，晚风阵阵吹过山岗。夕阳西下，山里头特有的各种雀子急急匆匆地朝窝里飞去。渐渐地，房前的树影、竹影等开始婆娑，山脊也只剩下了轮廓，风在耳边轻柔，仿佛是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着你的脸庞。故乡的夜色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这片深邃的山林之中，望着大山之中这样神秘的夜色，让人心生敬畏。白天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逐步开始收工回家。在夜晚的寂静中，能听到了胡娘子、克莫儿和癞克包的叫喊声，还能听到一种杜鹃“疼呀、疼呀”的悲哀叫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宛如大自然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那声音穿过密林，掠过树林和玉米地、穿过山岗，弥漫在夜色里，就像一首由多乐器演奏的摇篮曲类，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就在这摇篮曲中进入到了梦乡。当从东边大山处燃起一团熊熊烈火，逐渐向四周浸染，屋檐、墙壁、田野一片桔红色的光芒，这种颜色代表山里的人对一天生活的向往，此时鸡鸣狗叫，接下来，一天平淡的生活又重复着昨天开始了。

宅前的竹园 王锅摄

现在的老家也不热闹了，可以说是死气沉沉。前四年热天里回了趟老家，二姐夫二姐陪着我到曾经住户较多，相对其他住户热闹的里槽里去转了转，发现在只有三四户人家了。而且是连老年人也没到三个。曾经生产大队的小学也垮掉完了，几根房柱支架着东倒西歪的房梁。教室后面也成了坟地。年轻一些的人都外出打工，有的在打工的地方安了家，有的回到家乡的小城，在城里买了房子，把孩子们带到城里上学，把还能动的老人也接去了城里，帮忙带娃娃料理家务事。就是在老家的老人也少的可怜，所以现在除了能听到公路上的车子行驶声和喇叭声外，难得听到人说话的声音。逢年过节，暂时离开老家的老人们还会回到乡下来，拾掇拾掇乡下老屋，烟火熏一熏房子，免得生虫、腐烂。大多数年轻人离开了农村也不再回来，乡下的老屋常年无人居住，屋里头渐渐就长满杂草，墙垛瓦楞上许多枯草断茎随着风抖着，到处是残垣断壁。故乡现在留给我的只能是以前生活过的一种记忆，但它总会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反刍，经常在不经意间翻出来拾掇拾掇，故乡的茫茫夜色、似梦一般月光中的白天、墙角堆放着农具、屋檐下伸出的椽子、墙壁外皮脱落的痕迹、还有墙壁裂开的缝隙、深陷脚印的屋前院坝等，总会将故乡记忆中的原貌缝合起来，渐渐浮现在自己眼前。我想，我的目光可能留在了故乡，到了夜里，进入梦乡，我的脚印就会漂浮在故乡的上空。

因为我的老家是山区，是一个靠天吃饭的地方，主要粮食作物是包谷、洋芋、红苕、荞麦等粗粮。在困难时期粮食不够吃，是包谷出来吃包谷，洋芋出来吃洋芋。但以前在我们老家主要吃的包谷饭和懒豆腐。包谷饭是干包谷磨成包谷面，包谷面用清水调湿，面的湿度是面能散开，上甑子蒸，上汽后蒸上20分钟左右就蒸熟了，要是当年的新包谷蒸出来的饭金黄金黄的，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入口有微微鲜甜味。懒豆腐或菜豆腐。懒豆腐，并不是懒人做的豆腐，是因为比做豆腐少了过滤豆渣和点卤水包豆腐等三道工序。懒豆腐或菜豆腐，是我们家乡农村的一道比较营养而又容易制作的家常菜，说不上是美味佳肴。制作懒豆腐的主料就是黄豆，大致分为三步。首先是泡黄豆。先要将黄豆洗净后用清水浸，待黄豆被泡胀；其次是磨。将泡得发胀的黄豆用石磨磨成比较稀的糊浆状；最后将豆浆兑水放进锅，架火煮开，然后放进切好的菜丝，再煮开。完成了这些步骤，最原始的懒豆腐就算是制作成功了。故乡的味道不是山珍海味，而就是故乡出产的粮食，说不上是美食，但那是故乡的味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创一方美食。美食是一种文化，一种民俗，也是一种传承，更是一种记忆。最美不过家乡味，让我们记住家乡的味道。

这就是我的老宅 王锅摄

我的故乡因山大人稀，多数农户都会养一只狗，农村一般都是养的看家土狗，也叫中华田园犬。这种狗一般不会到处乱跑。在白天，它会安静地趴在主人家的门口，在遇到有陌生人路过时，只要不进入主人的家门，它就会竖起自己耳朵，总是眯起它的那双狗眼，跟着陌生人经过主人家的门口路过。然后，继续半眯着它的眼睛而打起抖来。而到了晚上，这个看门狗就会警觉起来行使起它的职责。在晚上狗的吼叫声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不经意间的狗叫，偶尔有一条狗“汪汪”叫两声；如遇到特殊情况，有一条狗叫起来，其他农家的狗也就会跟着狂叫起来。如果你静静地站在院坝里认真听狗叫声，就大概能知道你的家周围有多少人家。

这是我二姐家 王锅摄

现在还生活在我的故乡的老人，都是平凡的生活在这个世间的芸芸众生，他们在自己的一生中几乎不会有什么大大的变化，看见小孩到处疯跑，此时你也就会想起自己的童年，冬天看见七十多岁的老人手执拐棍背靠在自己房子的屋檐下晒太阳，此时你也同样会想到老年的自己。夏天，在树的阴凉处，最多能坐那么四、五个人，一条狗，几只鸡，彼此之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中午时分，背影不断的缩回，再到下午傍晚时分，墙的背影又不断向东方延伸，这些影子来回伸缩两次，人们的脸庞上也渐渐增添了一些皱纹，人的一天过去了，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

通往大小水井的小路 王锅摄

记得小时候，故乡的人普遍都存在着浓浓的人情味，真是近处都是邻居，远处也是亲戚。或者是小时候起玩的小混混，扳着指头认真的数一数，都会扯上亲戚关系。那时在故乡，你帮过我的忙，我必帮你的忙，不管你的家境如何。不管你在外混得如何好，或者混得不好，回到家中，你都只会是故乡的一个普通人，这就是故乡。

老宅山墙头的烤烟房 王锅摄

对于六十年代及以前的人来说，故乡是一个念想！我们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我们喝那里的水，呼吸那里的空气；我们用脚步丈量了那里的每一寸土地。当然，这些是情感，是我们的乡愁。其实我们的骨子里还有非情感的东西，那就是传承。从小的家里的长辈就告诉我们要守着自己家的屋场。几间干打垒的土房子，已经承载了几十上百年的风和雨侵蚀，在未来，我们还能不能见到是显而易见的。对于我们来说，在故乡除了极少的几位老人，好多什么都没有了！而我们熟悉的老人，也在不断地减少。老家的房，寄托了我们很多，老家的一草一木，我们都是熟悉的。老的人，老的房子，都是他们的故事。故乡是极其令人怀念的，虽然我的故乡在一个不知名的大山里，但故乡就是我的根，虽然我的故乡已渐渐远去，只留下一堆断壁残垣，杂草丛生，但记忆中的故乡永远留在自己心中，将跟随自己一辈子，从生到死，永远永远……

宅前的耕地荒野了 王锅摄

——2024.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