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帮的最后驿站——沙溪

大可为奇

《西南旅行》之十

2023年7月19日

　　从玉龙雪山去大理古城的途中，路过剑川县沙溪古镇。在现代铁路、公路没开通之前，由这里走向东南亚、西藏地区的茶马古道，马蹄声声马铃“叮咚”。这是茶马古道上的最后集镇，伫望千年驿站唯一缩影，绵绵沉思和悠悠浮想涌上心头。旧制古建岁月留痕，从青瓦白墙散发的浓厚气场中，更嗅到了“苔痕上阶绿”的古韵，看到了“草色入帘青”的旧踪。应该说，这里是我走过古镇中最原始的一座，一砖一石都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

　　那天我与同学们到达沙溪古镇时已近徬晚，镇西边的天空中，几片云朵在斜阳的照耀下，边缘仿佛镶嵌一条闪亮的银线，飘荡在高高的房脊上，为这古镇平添一种天地之悠悠的氛围。穿行于街巷，踏在古老的青石板上，木板房没有粉刷油漆，古巷没有修旧如旧的改造，任岁月蹉跎兴衰几何，本色斑驳依稀可辨。因为时间仓促，我选择几处具有代表性的古老建筑，欣赏其文化内涵，倾听遥远的足音。

　　一棵枝叶繁茂浓荫覆盖的大槐树，高高地挺立于沙溪古镇寺登街广场的中心。300多年风雨沧桑，都打印在斑斑驳驳的树干上。也许茶马古道上最后远去的马队，都在它的记忆里，最后一串串石板上清脆的马蹄声响，也萦绕在一片片叶子间。不愧为“茶马古道上的最后集镇”，广场四周散落着带有茶马古道传承下来的商埠店铺。“惠江客栈”、“沙溪马帮宾馆”、“驿马茶”等招牌，无不岁月留痕。

　　沙溪古镇集市在茶马古道形成与发展并幸存下来，地理位置至关重要。这里作为唐宋时期南诏和大理国古道上必经之地，是连接唐宋和吐蕃经济文化交流的重镇，每年经这里运出大量食盐并换回无数的马匹牛羊。富甲一方的商贾士绅在通达四方的风水宝地，陆续建筑了富有浓郁民族特色的建筑。在中心广场一侧欧阳大院特别引人注目，它在白族传统“三坊一照壁”的建筑形式基础上，很巧妙地把民居与马店的双重功用发挥到了极致。

　　假设回放历史镜头，当年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一队队马帮，在此打尖住店，用现代语言解释，这里的第三产业商饮服修行业应运而生。我在寺登街广场周围环望，规划合理的建筑布局，仍不难看出旧时客栈之兴隆，保存完好的戏台上地方曲目，为鞍马劳顿的远行者带来精神愉悦和身心放松。在古戏台的对面的兴教寺，佛教文化在古镇传播，祈愿茶马古道一路平安，心灵保佑更为远行护航。

　　行走古镇窄窄的小巷里，经年累月无情风雨，把古老房屋门窗檐柱吹得斑斑驳驳。然而精神传承与信念执著，在静谧与专注中，让我看到了木雕、陶艺、刺绣等技艺的坚守与弘扬，一代又一代手工匠人的劳作，为这座古镇稳持深厚的文化禀赋。无论宽阔广场上，还是深深古巷之中，没有商铺喧嚣和人声鼎沸。清静的屋檐下，身着民族服装的靓女俊男摄影留念，为古老建筑注入一股清流。

　　磨得发亮的古道石头上，可以想象马蹄声声中，马帮的首领——马锅头带领头尾相连的马队，在人喊马嘶中走向远方。但这只是外部表象，而茶马古道历史文化精髓，贯穿于茶马古道上的人文精神，就是冒险与不屈不挠的征服精神。从沙溪古镇奔向南亚和西域，漫漫路程和光阴，风餐露宿辛勤备至且不说，还要有非凡的胆识、丰富的天文地理知识、应急处理的能力。如烟岁月中，茶马古道就是一条人文精神的超越之路。

　　作为茶马古道联通四面八方的沙溪古镇，出发地也好，中转站也好，这里的寨门已经设定好了前行方向。东寨门通达大理地区，南寨门连接滇西南，北寨门通往西藏地区。我沿着古巷石路到东寨门，一副楹联“溪声近作马蹄少，镇史远翻故事多”，说明水声渐近，距离河边不远了。沙溪之名的“溪”字，指的是黑惠江。出了东寨门就望见这条缓缓流淌的江水，长虹卧波般的玉津桥飞架东西两岸。

　　我走在素有大理地区第一美桥的玉津桥上，这座建于清康熙年间的单孔石桥，至今仍是沙溪古镇标志性建筑。茶马古道出入沙溪必经之地的玉津桥，岁月早已暗淡了马蹄印迹，桥下流水也带走了马帮粗犷吆喝。站在桥上举目“青山环抱的小坝子”，远山簇拥，碧水环绕。一边是楼宇嵯峨飞檐斗拱，一边是岸柳依依乡野炊烟。这份静谧宁馨的气息，或似与当年马帮跨越时空对话，或是今日旅行者追寻的境界，只要心灵得以慰籍亦足矣。

　　在河畔静静徜徉，我望着夕阳余晖为云霓涂抹成橘红色，晚霞彤云与清澈江水映衬，宛若仙境。这时，一群鸭子游过来，轻波细浪让河边青荇摇曳，逆光中的玉津桥轮廓更显优美俊俏。面对天造地设的绝佳美景，在这里写生，就是一幅印象派油画创作的最好素材。银佩珊珊作响款款而来的白族姑娘，又为纯粹的自然风光中，补上洋溢生活气息的一笔。沙溪古镇给人留下深刻记忆，远行者在此倾听历史足音，寻觅者在此找到生活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