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楝树上的鸟巢

万元

南黄海大平原上，一望无际。

冬至时日，北风呼啸，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下，老屋门前早已掉光叶子的苦楝树枝头，只剩下一串串苦棟子，在阳光懒散的照射中，散发出柔软的金黄色，犹如大珠小珠散玉盘般，错落有致地点缀在树枝上，别有一番清新却不乏热烈的美意。

你看，树叶凋零，曾经的绿叶婆娑，郁郁葱葱，只剩下枯枝瘦影，刻满沧桑和斑驳，或粗或细的枝条，如虬龙蜿蜒，恣意、率性地舒展着。

它们扎根于土壤，枝丫向着天空伸展，仿佛在演讲着生命的坚韧与顽强。

在这清冷的季节里，它们以一种更为深沉、内敛的方式生存着，积蓄着向下一个年轮出发的能量。

老楝树冠间那根斜向天空生长着的、粗大的枝桠上架着一个牛头大小的灰褐色鸟巢。那么高的树梢，那么旷远的天空，鸟巢在蔚蓝的天空下，随着凛风中的树枝摇晃，更有一种意境上的美感与孤清，一片死寂之中仿佛它还有一丝生气，好像偌大的冬天只有它是主角，那么饱满、生动，而富有力量。

那个鸟巢，不知在树上几个年头了，似乎是早已生长在树枝上的一部分，又仿佛是自然界天地间的灵魂，在风雨之中摇曳，无论风有多大雨有多暴，却始终不曾坠落。

鸟巢与枯楝树，屹立在大地之上，耸立于寒风之中，像是一幅用铅笔勾勒的最朴素、真实的素描画，没有绚丽的色彩，没有繁复的装饰，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与力量。

那是一种坚韧与顽强，一种对未来的坚定与执着。

这个鸟巢，它依附于树枝，与树融为一体，仿佛在告诉世界，生命的力量源于对家的坚守和执着。

几十年前，在我们调皮的孩提年代，我和二弟曾多次地爬上树顶掏鸟窝，摸鸟蛋，抓雏鹊。那在地上看似密密的鸟巢，是用乱七八糟的、粗细不一、长短不齐的树枝搭砌而成的，枝杠与枝杠间填满了毛絮、泥土等物，每一根树枝都是力量的组合，非常坚固，用力去抽取其中的仼意一根，都不容易，难怪挂在高高的村冠之上它不会掉落，不得不佩服鸟的智慧与鸟世界里的工匠精神。

鸟儿筑巢是一项长达数月的大工程。

听爷爷说，楝树叶尚未掉尽，北风劲吹的时候，一对婚后刚刚单过的鹊鸟小夫妇，选择老屋门前高大的棟树树冠枝桠上衔枝筑巢。造巢的初始，鸟鹊先在3根树枝的支点上堆积巢底，待铺到相当面积时，便站在中央沿四周用树枝垒起围墙，以后便在围墙上支搭横梁，最终封盖巢顶。鸟鹊是绝顶聪明的，在朝南的一面留有门洞，一是方便进出，二是阳光照射得进巢窝里面。

由于鹊巢所用的枝条粗大，有的刚能勉强衔起飞行，雌鹊体力似难以胜任，大多由雄鹊负担运输。

巢主要由枯树枝构成，远看似一堆乱枝，实则精巧，近似球形，有顶盖，外层为枯树枝，间接有杂草和泥土充填，内层为细的枝条和泥土，内垫有麻、纤维、草根、苔藓、兽毛和羽毛等柔软物质。

三月风暖，楝树叶长出铜钱大小的时候，鹊儿发情交配，17天之后，雌鹊生下5至8个蛋，孵化的任务由雌鸟完成，一般需要21个昼夜。

雌鹊在孵化期间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抱窝，难以外出觅食，因此雄鹊会留下来帮忙，为雌鹊和雏鹊提供食物，保护领地，抵抗入侵者。此外，雄鹊还会在巢穴附近站岗放哨，发出单音连鸣，仿佛告诉巢内孵卵的雌鹊“平安无事”，并在需要时进巢换出雌鹊，以便其排便、饮水和觅食。‌

棟树花谢树叶繁茂的季节，正是雏鸟生长的时候。这时候，爷爷严令禁止我们爬树掏鸟巢，有几次二弟偷偷上树被他发现，他责令我父亲狠揍了调皮的二弟一顿。

喜鹊是南黄滨一种常见的鸟类，尖尖的嘴巴，乌黑的小眼睛，圆溜溜的，放着精明的光。最让人惊叹的是它那看似乌黑却又多彩的羽毛，在阳光下发出紫色的金属光泽，一对俊俏的翅膀绿如点翠。飞翔时，双翅如羽扇轻展，长长的尾翼呈灰绿色，肩部和腹部的羽毛白如凝脂，黑白分明，颇具神韵。

喜鹊是喜鸟儿，民间称它为吉祥鸟。清晨开门，每当门前有喜鹊欢喜地鸣叫，这户人家必定会心情愉悦，大人小孩脸露笑容。

喜鹊是天空的孩子，是大自然的宠儿。

每个鹊巢都是一个家的象征，一个温暖的庇护所。鹊儿为了这个家，不畏风雨，不惧严寒，日夜不息地奔波。每一次振翅高飞，都是对自由的向往与追求。它们无论飞得多高多远，心中始终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家巢。

清晨，东方发白，万物复苏，鹊儿们便全家倾巢而出，在空中自由飞翔，捉虫子，练翅力，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从这户人家的屋顶飞到那户人家的屋脊，放飞自我，嬉戏鸟生。

夕阳西下，鹊儿们又追逐晚霞，携妻带子归巢而栖，小小鸟巢充满了家的温暖与安宁。鸟儿们说，是树成就了鸟巢，而鸟巢又美丽了树。

那些鸟巢既是鸟儿们的家，又成就了它们的鸟生。在这个避风港里，它们飞进飞出幸福地忙碌着，生儿育女，繁衍生息，生生不息。

大雪来临，天空灰濛濛的，大地一片雪白。旷野之上，枯楝树与鸟巢互相作伴，相互映衬，更显得沉静而庄重。

远远望去，随风飘荡的鸟巢看似脆弱无助，实则坚韧刚强，它们依附于树枝，与树融为一体，随树而生的鸟巢又为野旷枯树带来生气。

凝望枯楝树与鸟巢，我醒悟：生活不仅仅是追求与奋斗，这种画面不仅让人感叹生命们的顽强，更让人对大自然产生敬畏，对天空产生怀想。

万物相互依存，人与自然和谐，我们的世界更加生动多彩。

(图片选自万元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