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冲天生自在

Lemon tree

一

想到三毛，就想到该有一次说走就走的远行。

十月，去腾冲，去银杏村，去看那片浩浩荡荡的千年银杏林。

我在不同媒体上看到过许多关于银杏的画面，美得气势磅礴，美得从容自若，它们曾深深地刺激过我的视觉神经。

那些画面通过不同介质折射到我的眼球里，感觉都不真实，感觉银杏只与别处有关。

二

经过一个叫做田边的村庄，我刚好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袅袅的炊烟、火山石、还有树，但那不是银杏。

在这里，人们用火山石堆砌墙角、沟渠和菜园子的栅栏。高高垒起的火山石仿佛陈列在这片土地上的艺术品，沉着而有韵味。腾冲的大街小巷充斥着雕琢精巧的火山石，如飞禽、如走兽、如大地上的花草鸟鱼，姿势优美、形态各异，游客每每到此，必定要带几个火山石回去，或送亲朋，或自个儿把玩，自不必细说。

公路穿坝心而过，宽敞笔直，视野开阔，可目及三里之外的远方。

此时，我想起自己的家乡来。我的家乡有个叫做打稻场的地方，那里有间土毡房，被我攀爬过无数次，站在屋顶，就像现在这样一遍一遍将目光撒向三里之外的远方。

事实上，家乡的那个远方和这里的远方不同。家乡的远方是连绵不绝的山、苍茫的土地、以及山巅之上空旷的天空。

但在我看来，那些画面一样的美，一样的宁静，一样的久远。

三

车驶过远远近近的村庄，越过大大小小的山丘，见过高矮胖瘦的树，我们彼此一一问好，再一一道别，因为每一时刻的风景，与今生的你我都是仅此一次的相遇。

车抵达银杏村口，七八个当地妇女争相涌来，向一拨又一拨游客兜售手中的花环。这里的人很懂得资源的有效利用，总是把价值发挥到极致。徇烂夺目的银杏叶花环使我兴奋，它们黄绿相间、再搭配粉色或红色的三角梅，被一根长竹竿高高跳起，像彩带一样在村口飘来飘去。

女儿挑了一顶黄绿粉相间的，我挑了一顶黄红绿相间的。

十块钱。

四

人头攒动处，一大拨游客争相与银杏王合影，摆弄着自以为优美的姿势。每个人都可以在这样的场合充当一名摄影师，手机就在熙熙攘攘的谈论声、嬉笑声和吆喝声中一次次捕捉下精彩的瞬间，许多人就这样无意中充当了别人的背景，或者别人充当了他的背景，我也不例外。

女儿告诉我不要摆那种土了掉渣的剪刀手，我就像个傻瓜一样站在树底下。

游人一拨又一拨，去了来，来了去。任凭游人将一地落叶碾作碎末，银杏树始终处变不惊，承接着那些风尘仆仆的脚步。

初到银杏村，无法不被那里满山满院满窗满桌飘落的宛如小扇面一般的黄所震撼。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去上面躺一躺。

五

一个让人恋恋不舍的地方，除了有美丽的风景，往往还与美食有关，腾冲也一样。

来之前，朋友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去吃腾冲的“大救驾”。 这个充满着无限力量的名字，从那时起就不可抗拒地刻进我的美食字典里。

为了吃到脑子里的内啡肽滋滋地飘出来，今天，我要跟大山楂和吗丁啉发挥一样的作用，让你看到振奋。

“大救驾”即是久负盛名的皇封名吃，它是云南腾冲最出名的小吃之一，也是云南十八怪之小吃，以其色、香、味、形四美并具的独特品质倾倒了无数云游到此的吃客。其制作方法是将饵块切成菱形小片，再配以火腿、鸡蛋、鲜肉、萝卜、酸菜、菠菜、番茄、葱、糟辣子等入锅爆炒而成。食之胃口顿开，对于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同样倍感可口，并无不适之感。据说明永历皇帝当年逃亡至此，饥寒交迫时这种食物曾救过他的命，以至于让永历皇帝感慨这世上竟有如此美食，并赞：“炒饵块救了朕的大驾。”因此得名。

我以为，人在极度饥饿时，任何食物都是可以称之为美食的，日日饕餮大餐的皇帝尚且如此，何况平民百姓。东坡先生也认为“晚食当肉”，确实如此。

我花5块钱在路边摊买了份大救驾，坐在路边悠然自得地吃得滋滋响。

六

银杏村与其他旅游景区不同的地方，是它免费对外开放，任由你进进出出、来来去去。

它还有着与其他景区不同的地方，就是它以户为单位，一户一院，一院一景。

冒昧地闯入某户人家，你不用担心会引起主人的不悦，他们像自家的银杏树一样，淡定自然地迎来送往，不过度热情亦不使人感觉冷漠，游客像回家一样自在。

七

看见一个老表在路边摊卖烤乳猪，一群同伴就抵死要吃了。几个人开始和老表讨价还价，最后花80元买了2斤烤乳猪，让老表切成小块，蹲在路边用手抓着吃。

大约每个地方都有他们自己独创的美食，不论多少，总有一种能让那些游走他乡途中饥肠辘辘的人们吃得如风卷残云般忘情。

一转身，老表路边摊上一盆名叫银边虎头兰的火山石盆栽已入了我的法眼，喜欢得不行。我平日那张笨拙木讷的嘴不知何时练就了软磨硬泡的本领，硬生生把一盆银边虎头兰从80元砍到30元，然后心满意足地把它带走。

八

腾冲盛产玉石，“琥珀牌坊玉石桥”是最好的见证，因此路边摊几乎都是琳琅满目的玉石饰物。但本人天生对饰物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即使看过“人养玉，玉养人”这样极具挑逗性的广告，依旧没能激起我对玉的半分兴趣。

路边摊上和玉石饰物一样多的是白果，摊主说白果是个好东西，一百年才结一次果，能吃到一次已是难得。

村中有很多条纵横交错的道路，条条路上都有白果，摊主都说很新鲜。

至于是不是一百年才结一次果，无需去考证，很多历史往往缺少真相。

九

导游带领我们找到当地一家有名的的餐馆，说这里有真正的白果，就去了。

很大一个院落，已聚集了一些前来吃白果的异乡人，据说杨钰莹在这个院里的银杏树下拍过照，餐馆大概因此有名起来。

我们在满地银杏落叶的院子里落座，餐馆主人忙着追逐四处逃窜的鸡，我们的小孩忙着捡拾地上的落叶。

同伴拉开牌场开始斗地主，他们叫我加入，我拒绝了。

我抬头，看见和家乡一样蓝的天空之上，有两三朵云，都很好看。

我想起童年，放牛的时候，常常躺在山坡上看天，看天上的云，还常常做一步登天的白日梦。

我愿意此刻的我就在家乡，我更愿意把时间挥霍在比如看天这样的小事上。

十

院里又来了好几拨客人，大概都想吃到真正的白果，主人一次又一次地追逐四处逃窜的鸡。

我背靠着一棵形态凄美的银杏树杆坐下来，给自己拍照，再与我的朋友分享。朋友说看到了我的忧伤，没有一点笑容，不好。

我又试着笑着拍了数张，全都不满意，反而觉得不笑更好。

十一

腾冲其实有很多名胜景点，和顺古镇、国殇墓园、热海大滚锅、火山公园、高黎贡山......

此行，我单单选择了银杏村。

喜欢置身这样一种真实的没有任何修饰的风景里，人也会跟着随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