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凤凰飞作城

知无不言

<p class="ql-block">“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因为翠翠的淳美,不可方物,《边城》就有了令人千念万挂的魅惑。自从读了沈从文的《边城》,在阿哥天宝与傩送的歌声里,阿妹翠翠始终如一的守望,就入驻了我曾经懵懵懂懂的梦中。还有,水里的乌篷船、山间的吊脚楼,南来北往的渡客,与老船夫和小黄狗一起,都是茶峒秘境最不起眼的建构者,却在不知不觉中,铸就了千年湘西带着纯朴又不失野性的灵魂。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便有了挥之不去的魂牵梦萦。</p> <p class="ql-block">历经三十余年的牵念,我终于还是来到了沱江,来到了凤凰城,这里就是从文先生出世的地方。在《我所生长的地方》这篇文章里,沈从文有过如下的介绍:“一道小河从高山绝涧中流出,汇集了万山细流,沿了两岸有杉树林的河沟奔驶而过,农民各就河边编缚竹子作成水车,引河中流水,灌溉高处的山田。河水常年清澈,其中多鳜鱼、鲫鱼、鲤鱼,大的比人脚板还大。河岸上那些人家里,常常可以见到白脸长身见人善作媚笑的女子。”这一次,虽然没有去到茶峒,但是在凤凰,我们还是不虚此行地看到了《边城》里描述的那些山川风物。于是,入夜后,就租了一条改装后的乌篷船,在沱江的波光粼粼中荡漾着。两岸的吊脚楼鳞次枇比,倒映在水中,形成了水岸相接里的目不暇接。在灯笼高挂的朦胧中,有歌声传来,有酒香飘逸,想必就是土家与苗寨里司空见惯的风情万种。</p> <p class="ql-block">作为沈从文的表侄,画家黄永玉虽然出生在常德,但一直以来牵挂的还是凤凰,那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故乡。在《太阳下的风景》里,他是这样描写大山深处的凤凰古城的:“城一半在起伏的小山坡上,有一些峡谷,一些古老的森林和草地,用一道精致的石头城墙,上上下下地绣起一个圈来圈往。”走在古城曲径通幽的石板路上,听着两边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我仿佛走在《边城》的狭窄小巷里,想起黄永玉笔下的“圈来圈往”,既有诗情,更有画意。我在想,这就是湘西千年不灭的人间烟火,或许,就是我们总在追寻的诗和远方。难怪,沈从文会说,“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所以,读一读《边城》固然必要,而去一去“边城”更加重要,你会看到大美风景背后那些经风沐雨的深厚沉淀。穿越风景的表象,才是最耐人寻味的。</p> <p class="ql-block">在诗人路远修的眼里,凤凰古城不仅有“烟浮月色”的凄美,更有“人睡乌篷”的惬意,我是深有同感的:“一窗山水画中横,何处凤凰飞作城。高阁皆从云海落,清歌犹向水波平。”于是,那一个热火朝天的夏夜里,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当我们走累了的时候,便找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吊脚楼,本来想坐下来,喝一杯竹筒酒,在潇湘夜曲的宛转中,看沱水远逝,见青山斜横。没有想到,台上的阿哥虽然卖力地唱得荡气回肠,但全然没有飞凤求凰的那份情深深意切切,只能不情愿地退出吊脚楼,在路边的一座长椅上坐下来。一回头,就看到江边的霓虹里,有头戴银饰的姑娘们穿着盛装,在水边嬉戏着,一路的欢笑,都挂在她们洋溢着青春的脸上,我仿佛看到了翠翠就在其间,也是不发愁不动气的样子,用“光光的眼睛”瞅着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陌生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