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读书头已白

戴利斌

<p class="ql-block">  毕业后我只回过一次母校,还是三十多年前晓惠要我陪他到财校去找人。几年前回利川时到恩施,和清开车陪我逛恩施城,一路他不停地介绍说这是当年的哪哪哪,我半醉半醒地听着,脑海里闪过当年的一幕幕。经过学院路一处岔路,和清指着岔路说:这是当年的财校。我猛然一醒,左右四顾都不见当年的影子,一个陌生地方的感觉。早就听说财校和周边的工校、林校、供销及农校等几所学校合并,成了恩施职业技术学院。将恩施职业技术学院当母校似有些高攀,内心也不接受,没有动进校看看的念头。</p><p class="ql-block"> 高中时同桌杨龙宽同学多次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戴利斌,你还是搞一下学习嘛!我开玩笑地说:你努力可能就考上医专,我再玩也可能考上中专。虽一语成谶,考上财校多少有些意外,高中我太贪玩,每模拟考试一次,我的成绩就下滑一大截!</p><p class="ql-block"> 八三年秋,我和吴盛登、黄宗勇等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坐长途汽车到恩施财校去上学。从恩施舞阳坝汽车站出来,只见站前摆着一排排长桌,四处竖着各校迎新生的横幅。我扛着一个大木箱,拎着大包走到财校的桌前,立刻有热情的学长迎上来,接过行李。学长们将我们的行李搬到停在旁边的一辆敞篷货车上,让我们也爬上车厢。人和行李挤在一起,货车晃荡晃荡地往郊区开去。车开了好一会,又见街道,我以为学校就在附近,松了一口气,后来知道那里是土桥坝。货车却继续往前开,过三孔桥是一个长坡,同车学长指着右边远处说:那是师专。货车继续爬坡,拐了几道弯在一个平缓处左转,百来米便到财校。</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离家独立生活过,高中虽住过半年校,只在学校睡觉、吃饭,生活都是哥哥、姐姐照顾。还没到财校报到,心里就为洗衣服的事犯难。从小到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虽然不自觉的学会了许多活路,却从没有洗过衣服。以为洗衣服是件十分麻烦的事,心里暗暗为自己鼓劲,也安慰地想反正财校有很多中学同学。那几年大中专院校时兴招在职学生,财校也不例外。学校优先保障在职学生宿舍,我们的宿舍安排在以前的教室,一排平房三间教室,银行班、统计班和税务班男生各一间。我死乞活赖地缠上高中同学吴盛登,要他帮我洗衣服。我们专业不同,宿舍也不在一起,他在粮储班,住宿舍楼。我的宿舍没有卫生和盥洗间,洗衣服要到女生宿舍楼前的洗衣池。我忘了为什么缠上吴盛登?或许是因为高中时我们常混在一起,也或许是因为他好说话、乐于助人。他禁不住我的软硬兼施,帮我洗了几次衣服。他帮我洗衣服,我不能袖手旁观、也动手,洗过几次后我发现洗衣服并不难,是件极简单的事,便开始自己洗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除了洗衣服,我的生活自理能力还是挺强的,其他事难不倒我。那时被子没有被套,得用针线缝。宿舍男同学洗了被子,都拿到乒乓球桌上去缝,也常请女生帮忙,有的男同学干脆用别针别上就用。记忆里我缝被子没有找过同学帮忙,多是自己在宿舍的床上完成。在不到一米宽的床上缝被子需要技术,即使精通女红的女生都未必能完成。我在床上缝的被子虽不能说十分整齐、贴服,也八九不离十,不比其他同学在乒乓球桌上缝的差。</p><p class="ql-block"> 财校的伙食好久负盛名。据说是因为财校曾开设过烹饪专业,很多厨师都是烹饪专业毕业留校生,厨艺是专业水平。对此我没有求证,在我看来最主要的是财校属于财贸系统,在恩施财贸系统有众多的学子,购买各种物资、食物比较容易,能够买到好的食材。开学不久,一到周末便有其他学校的同学慕名来财校,利川在恩施算大县,在恩施上学的同学多,我们有时要用脸盆买早餐。结果没几天饭票就花光了,花钱事小,没有了饭票自己就没有饭吃。迫不得已,后来一到周末我们很早就离开学校,到外面晃荡,或去其他学校找同学玩。</p><p class="ql-block"> 那时吃饭要饭票,买饭票要粮食指标。我早餐二两粥、四两馒头,中午和下午各四两米饭,有时运动后还要加量,有时还要宵夜,一个月要四十五斤左右饭票,男生一个月粮食指标只有三十六斤。女生粮食指标好像是三十二斤,她们大多吃不完。和清、向旭我们仨常到女生宿舍混吃混喝,女生宿舍楼管老师非常认真、严格,每次进女生宿舍楼,都要和她斗智斗勇。女同学粮食指标虽有多余也有限,经不住我们蹭吃蹭喝,常常吃饭时我们便拿着饭碗站在食堂门口,用勺敲打着碗,遇到稍熟的女生就厚着脸皮问有没有饭票?为三两米,不得不折腰。</p><p class="ql-block"> 财校二年经历了陈兵、刘昌鹏、田中华、黄晓萍四任班主任。陈兵老师是个文艺范,教我们时从师专毕业不久。至今记得冬天他高领、围巾的打扮,随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有次学校晚会他用粤语唱电视剧《霍元甲》主题歌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陈老师教政治经济学,上课只要不影响他人,听不听课他都不太管。但班级的文体活动,他要求严、标准高,一点都不能马虎。学校的几次文体活动,我们班都获得组织奖。</p><p class="ql-block"> 入学没几天,陈老师召集几个人开会,宣布小冰为团支部书记,我为团支部宣传委员。可能因为我在高中当过团干部缘故,其实在高中我的团干只是挂名,每天备战般的做不完的试题,哪有时间搞团队活动,高中除了开会从没组织过大小团队活动,再者我没有一点文艺细胞。第一年中秋班会活动,大家都表演节目。我五音不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也可能是禁不住同学的起哄,唱了一首《军港的夜》。整首歌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不跑调,大家笑得前仰后翻。想不起我从哪里学的这首歌,可能是燕琳教的,燕琳是班文娱委员,能歌善舞。燕琳常主动教我们唱歌,记得的只有一首《在希望的田野上》。多年后我们又在职大同班,拍档班党支部,职大二年发展了七、八名同学入党。亚玲的歌也唱得好,偶尔能串串男声,她比燕琳内敛,没燕琳主动,不教大家唱歌。也有可能是杨正树教的,晚上熄灯后他常教我们唱歌,我现在能哼几句的邓丽君的歌,几乎都是那时躺在床上跟杨正树学的。</p><p class="ql-block"> 高中爱玩,有很多约束和限制,到财校后就彻底解放了。《保险概论》考试,其中有一道题,关于保险的作用。我既没有听课,考前也没复习,自然答不出,顺手写了“为人民服务”。教《保险概论》的孙老师是位老教师,教学认真、细致。考完讲评试题,孙老师说有同学保险作用答是“为人民服务”,保险确是为人民服务,这样答也不能算错,是自己出题不严谨。孙老师的语气平和而真诚,无一点戏谑和讽刺,给了我《保险概论》84分的考试成绩,让我无地自容!这个成绩是财校我除体育外的第二高成绩。</p><p class="ql-block"> 财校注重技能,早晚得练算盘,课叫天天练。我对打算盘有种天生的畏惧,可能儿时家里卧室离父母单位财务室近,成天听到财务室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敬慕之余产生了畏惧。珠算除了通级,也要考试,我考几次都没有及格。考了几次才发现记错了加减混算的方法,最后总算通过考试,通级水平在同学中偏下。好多年后,想起珠算曹老师上课的耐心和天天练时的辅导、付出,我都心怀愧疚。</p><p class="ql-block"> 在财校也不是完全不学习,有些课程,如会计原理、银行货币学、银行会计等,还是认真学,只是不象一些同学那样刻苦而已。凡事都有两方面作用,财校贪玩,后来读职大就吸取了教训,认真地学每一门课。偶尔还给《鄂西金融》投稿,虽然那些文章后来看观点浅薄,但当时还是动了脑。</p><p class="ql-block"> 刚入校就有学长告诉我们,说学生科长葛老师要求严厉,学长们都怕他。入学不久,有次晚上熄了灯,我们躺在床上高谈阔论,突然葛老师在窗外大声一吼,声音充满威严,大家立即鸦雀无声。我高中学理科,原本是录取到粮储班,后来到银行班是机缘巧合、因葛老师的缘故。葛老师是校篮球队队员,有段时间在我们宿舍下面的篮球场训练,自习课我常去看他们训练。一次葛老师训练完,拿着运动服走到我面前,叫我课间到他办公室。我到葛老师办公室,他拉开一个抽屉,大声说:戴利斌,我要看看你毕业时要写多少检讨!质问我为什么不上自习课,要我写检讨。</p><p class="ql-block"> 第一学期寒假,大雪封山班车停运,我们只好返回学校呆在宿舍。那时年轻,冬天就秋衣裤加件毛衣,平常蹦蹦跳跳不觉得冷。没事整天呆在宿舍,觉得天寒地冻,宿舍有空床,我们将木床板拆下来,点着火取暖。几天后班车通车,回到家就看见一封学校的信,拆开一看说我放假期间毁坏学校公物,返校后到学生科作深刻检查。</p><p class="ql-block"> 一次经过精心策划,我没请假就溜回利川,到利川邮局拍一份假电报到学校,结果电报出错被学校发现。我还没有返校,刘昌鹏老师就在班上说:象戴利斌这样的学生,我在他毕业鉴定上只写一句“该生不宜重用,只适合基层工作”。不久刘老师就去进修,田老师接任我们班主任,不久又由黄老师接任我们班主任。多年后刘老师任州政府驻深圳办事处主任,我上门去拜访,他给我一张标注注册会计师的名片。他说这名片一般不给外人,业余时间炒炒更,做些企业咨询工作。受处分不久有人告诉我,表现好可以申请解除处分。我一听有这样的好事,激动地当天就写了一份解除处分的申请,跑到葛老师的办公室。葛老师说又气又好笑的说:你也太着急了吧!哪有刚处分不到二个月就申请解除的!最后葛老师说申请放在他处,看我的表现毕业时再说。</p><p class="ql-block"> 一年级期末考试,我和和清的语文都不及格。和清认为不可能,说我俩高考语文成绩当年在利川名列前茅,对此我多少有点不相信。但对自己的语文还是自信,高考语文满分100分,我考了82分。我也觉得语文成绩不好可能,不至于不及格。他拉着我去找语文课朱老师。朱老师戴一副黑边的眼镜,文质彬彬的,很像民国时期的先生。朱老师年轻,上课表情严肃、不拘言笑,我虽很少听课,但可以感觉到朱老师讲课是经过认真备课的。冬天的一天,他快步走进教室,放下讲义,立刻要我们写一篇作文,描写他走进教室的情景。从此可以看出朱老师的课,既不马虎,也不学究,具开放性。在朱老师宿舍,我们表达了对成绩的疑问,朱老师的表情一如上课时一样,看不出什么心理活动,他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扶了扶眼镜轻轻地说:你们上课都在看小说,我觉得你们应该认真学一遍!</p><p class="ql-block"> 和清还满脸堆笑地尽力说服朱老师,我心里直说:完了,完了!语文不及格事小,自己的政治经济学也极可能不及格。学校规定,一学年二门主课不及格要留级。政治经济学是统考,虽然成绩还没有出来,我肯定自己不会及格。政治经济学和语文不一样,语文凭基础考试也能考八九不离十,政治经济学从没有学过,陈兵老师讲课时,我基本都在看小说。我们决定去找班主任陈兵老师,请他帮忙做做朱老师的工作。陈老师还没结婚,和他父母住在一起。记得陈老师的父亲在家,好像刚从师专的党委书记任上离休。我对陈老师说:陈老师,下学期班上就只有三十九位同学了。陈老师奇怪的问怎样回事,我一五一十地说了我们语文课考试的情况,以及对政治经济学统考成绩的预判,恳请陈老师帮忙去做朱老师的工作、让我们及格。陈老师没有批评我们,表示他出面去帮我们说语文成绩的事不妥。临走时,他让我们假期安安心心玩,不用担心成绩的事。开学到校,我看到我的成绩单,政治经济学六十分!后来我语文补考,成绩也是六十分。</p><p class="ql-block"> 二年级时我们搬到宿舍楼,宿舍和之前比似天壤之别。我们班宿舍在一楼,我和和清、向旭、朱辉等在一间宿舍。我们宿舍因为和清而热闹,一天晚上他和朱辉打赌喝酒,一人一斤白酒用碗盛着,什么也不吃一口清,让当年只能喝一杯啤酒的我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朱辉职大我们又成为同学,二〇一五年我们财校毕业三十年同学聚会,他酒后还需我搀扶,廉颇亦老。</p><p class="ql-block"> 有段时间男生宿舍整栋楼一楼都不买牙膏了,或买了锁在箱子里。这源起于我们宿舍,开始我们宿舍都不买牙膏,刷牙时就到附近宿舍窗台,见了牙膏就用。一支牙膏没几天就用完了,临近有宿舍也不买牙膏了,也去用附近宿舍的牙膏,慢慢蔓延到一楼宿舍都不买牙膏了,或买了锁在箱子里。</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午觉的习惯,午觉时总想有人陪着玩。宿舍同学挺烦我,和清说你不让我们睡午觉,晚上我们也不让你睡觉。等晚上我睡觉时,他们拿着盆、碗在我耳边敲打,想方设法骚扰我。我只要他们不接触我的身体,随便怎样吵闹,都能安然入睡。有时我也自觉,中午到教室打发时间。中午呆在教室,我总结出一个规律,要是有女同学中午到教室睡午觉,肯定是谁的男朋友来了。有时跑到教室的女生还气冲冲地,我开玩笑说:还是男同学通情达理、大度,谁的女朋友到男生宿舍,全宿舍的男生都自觉自愿地让出宿舍。有女同学说:那也不能经常呀!</p><p class="ql-block"> ……。(超字数,省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