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声处听惊雷

刘中元

“君看一叶舟，出没烟波里。”回首往事，我将近八十岁的人生之舟，在与人世间的烟波浩渺、惊涛骇浪变幻莫测的时代风云迎风破浪时，所见所闻、所作所为，惊心动魄，难以忘怀！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遍”，自从1969年双抢后早谷登场，中秋前的那次大招工把我从一个修理地球的知识青年改变成现代化的重工业造船工人之后，我的命运之舟就经历了几次“出没烟波里”的大起大落。孟郊曾说:“昔日龌龊不足夸”，而我却是“昔日沉浮难忘它”！ 　　自从1983年读完电大之后被分配到新的工作岗位，先是被分配在厂计划经营科跑业务，由科里的老师傅带着我主要任务就是跑上海、安庆、黄石、武汉、重庆等沿长江联系落实各大港务局的修造船业务。不到一年时间，就赶上省交通系统的企业整顿验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回忆我人生之舟的每次沉浮转向看来都是缘起我这枝笔的写作原因。 　　先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史无前例的停课闹革命，读了12年的书，当时为了响应伟人的号召，我在学校因为最先写了大字报“闹革命”，后来就被船舶厂“遣送回乡”，生命之舟首次倾复教训惨痛。这次却是厂部要使用我这支笔杆子，就因肖科长向厂部要人，点了我的名调到企业整顿办突击撰写各种文书材料。 　　古人云“忠孝难以两全”，为了配合厂里的企业整顿验收，我日夜赶写各种各样繁复的文件材料。事也湊巧，就在省里安排的企业整顿验收的关键时刻，我劳苦一生的母亲因患恶性肿瘤肝癌正处在命悬一线的生命弥留之际，我不但不能请假在病榻前为病母尽孝，手中限期必须完成的厂长布置要我写的《企业整顿验收汇报》还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这是事关我们这个近2000人造船大厂的验收是否合格的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一边是为奄奄一息的重病弥留慈母尽孝，一边是替2000工人的造船大厂整顿验收过关！面对这两难考验，我眼含热泪，在负责人肖科长特许下，手握特别沉重的钢笔，坐在随时都会离世仙逝的老母病床前奋笔疾书《汇报材料》。见此情况，病房护士了解此特殊原因后都为我难过得直摇头。 值此传统的中元祭奠祖先之夜晚，不孝儿子在沩山密印古寺前遥望星空，三柱心香虔诚敬献，遥祭逝世40周年的母亲大人在天之灵永享安宁。母亲含辛茹苦十月怀胎，娘家接济，在七月半生下了我，故为不孝儿取名叫“中元”，所以我每到中元节之时，就更加思念我的故母亲大人。 　　厂部忙碌的企业整顿验收合格了，生我养我的慈母也瑶池赴会仙逝了！为了我这个不能全心全意为病母尽孝的无奈之举，我为我当时的所谓写作特长而特别懊恼不已，当然，我不是良医，恶疾面前我也无回天之力。我只渴望回到熟悉的船舶专业知识的车间里工作。 　　企业整顿合格后，我回到四车间担任这个400人大车间的计划员，好似如鱼得水，我所学的船舶制造与设计专业特长能有用武之地了，我发誓再也不想去舞文弄墨码字砌句写文章了！我不但要热爱现在这个岗位，也不想再离开这个岗位了。 　　往往有时是事与愿违，不久，由厂部老书记、老厂长、老总工负责的“湘海拆船公司”向厂部点名调我到公司临危受命，我的生命之舟又遇到必须驶向惊涛骇浪，而且是单刀赴会首都北京之令，与用心险恶佈好了欺诈陷阱骗我厂200万元巨额订金的美籍华人外商打交道！那笔巨款当时竟是全厂半年的总产值，完成此项任务颇有点当年蔺相如完璧归赵的悲壮。我是船厂发工资送我上的电大，教育培养之恩不可不报，大是大非面前头脑应该清醒，经过了思想斗争后，我知道必须接受命令。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喜欢挑战惊险命运，不甘平凡度日生来是我深入骨髓的本性。我单枪匹马，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在1987年那个炎热的夏天，登上驶向北京的特快列车，开启了我生命的小舟驶进了共和国首都与奸诈贪婪的外商斗智斗勇的较量过招，我在我另外的美篇文章《北京智斗美商》、《天津完胜美商》两篇美篇文章中都有详细精彩的描写，在那个万元户可称富翁的年代里，我单枪匹马依靠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的坚强高效率的支持，终于智胜美商、完璧归赵，连本带息地将200多万元被骗巨款胜利缴回。本篇文章就不再详细叙述。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这半年多殚精竭虑、耗尽心血智斗美商之胜利结果，使我从早几年丧母自责的心理阴影中完全走出来了，这埸完胜美商的斗智斗勇过程使我生命的小舟“轻舟已过万重山”，我更加渴望随时迎接暴风雨的到来和投入到更新的人生奋斗！ 　　单独一件件处理案件的方法已经不能解决病入膏肓的湘海拆船公司被社会上刘传钊、朱德良两个大忽悠所带来的致命伤害了。1990年春节前夕，突然被天津某法院因朱德良违约案冻结全厂所有财务账号的恶性事件发生后，我再一次被厂部调派去江湖救急！负责此事的厂监察科夏正光科长推荐了熟悉湘海拆船公司人员和业务的我走马到任，在法定上诉期依法紧急赴天津应诉！此事及后来三年时间内，在夏科长领导下，在法院胡法官指导下，科里同事齐心努力圆满地处理完了湘海拆船公司的破产案，我在美篇文章《在监察科的日子里》、《罗昆与蹉跎岁月》及《长沙首例破产清算案记实》等文都有详细精彩描写，本文忽略不再叙述。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就在那位老人在祖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时，紫气东来。1993年春节刚过，船厂那位在老人所画的南海圈里挣了大钱的孙家琪老板策划与香港某老板合资成立房产公司。阅人无数的孙老板开着崭新的日本原装进口蓝鸟王来到船舶厂首先在监察科找到我，然后去厂技术科找到梁副总工程师(已内定厂长接班人)，一车三人向河东五里牌飞驰而去。 从这天开始，我生命的小舟就随着祖国改革开放的历史大潮，驶向了一个精彩纷呈更加宽阔的海洋。先是在四月份春暖花开的时候，新成立的中外合资房产公司在省旅游局旗下东方宾馆正式掛牌了；数年之后，在银盆岭上河西第一座豪华的三星级涉外公寓式酒店正式开张营业。我生命的小舟扬帆疾进，开启了一段史无前例的崭新历程，经历了一段与时俱进、高潮迭起的人生奋斗航路。我的十多篇美篇文章都做过详细的叙述，本美篇文章也不再重复叙述了。 　　就在酒店经营管理都走上正规以图发展之时，孙总与梁副总因某些经营理念产生了严重分岐，最后竟然发展到了形同陌路路人。 　　某日，孙总感慨地对我说:“当年我从船舶厂专挑你和梁俩人共同创业时，十个人有九个人称赞我挑选梁是最佳人选，而十个人中有九个人讲我挑选你是走了眼。事久见人心，没有想到，现在事情的结果正好刚刚相反，真的是世事难料啊！” 　　颇有点伤感的孙总说:“你我原无相交，事先我无法了解你的为人，我是从你写在厂里那张《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大字报中读到了你的文采，了解到你的知识文化水平的…”，打开了彼此沟通话匣子的孙总，这会滔滔不绝地倾诉了他久闷在心里的心事，开诚布公地敞开心扉与我进行了如同朋友般的交流与畅谈。 　　《于无声处听惊雷》，这是我引用了鲁迅先生诗词中的一句名言，与我素无交道的孙老板对我的认识与了解，也是通过一篇文章和一枝笔！看来，我一生宿命皆应因是纸笔文章被相知相识熟悉了解，即使是直到最后使我生命的小舟驶入孙氏企业的缘因竟然是我随手拈来的一篇文章，一句名诗，造化弄人，这种直白不由得我不折服。 　　“于无声处听惊雷”这句鲁迅诗词的上句应是“心事浩茫连广宇”。与我同时创建房产公司和豪华大酒店的孙总、梁副总两人自从心生嫌隙之后，终于分道扬镳了，但他们俩似乎冥冥之中又被某种强大气场吸引，在2008年中国的百年奥运之年那场天崩地裂的“5.12”大地震发生之后的十来天，先是梁副总突遇车祸悲惨离世；数日后，被胰腺癌绝症折磨半年之久的孙总也紧随着驾鹤西行，俩人似乎不约而同要在黄泉路上结伴同行，共赴离恨天！现在16年过去，至今思孙、梁，西方极乐世界应该没有矛盾，兄弟同心，其力断金！两位仍然还是志同道合共同艰苦创业的好同事好哥们。“心事浩茫连广宇”，撫今追昔思故人，银都的往日辉煌不再现，我的心里真百般不是滋味。希望“广宇”之上的孙、梁有知，如今的银都大厦，咱们共同的劳动成果与理想结晶，因为没有咱们坚如磐石的友谊与运筹经营，如今已经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早已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谨以此美篇文章怀念故去的湖南银都大酒店俩故友孙家琪总经理和梁杰球副总。 公元二O二四年八月十八日 农历甲辰年七月十五 七月文章撰文选图于 长沙市宁乡沩山避暑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