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上学的经历

清风明月

对于我来说，第一次上学既新鲜又难忘，很多情景至今仍记忆犹新。 开学前，母亲特意走四五里路到供销社为我买了一个新书包，一个铅笔盒，还有本子和橡皮泥，书包是黄土布的，正面有个红五星，铅笔盒上面印有“美猴王出世”的图案，那些很普通很平常的东西，在我这里却是那么新鲜，像宝贝似的。 我就读的廖家学校，是方圆十里唯一的一所小学，学校在隔壁的村子，从家里走到学校差不多要半个小时。 要开学了，我非常开心。我在孩子们面前嘚瑟:“嗨，知道不，我就要去学校读书了，怎么样，怎么样，眼红不……”。 母亲说我属狗，现在可要拿根绳子拴上，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钻地爬树，天马行空。母亲说，进了学校，心就要收起来了，在学校要老老实实，听老师的管教，好好读书。我自己后来也明白，我是一名学生了，我要努力读书，这是我人生道路的第一个起点。 开学那天，母亲帮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把我的衣领，衣袖扯清，她仔细检查书包，看落下什么东西没有，其实书包里也就一个文具盒，几只铅笔。 母亲牵着我的手，和我一同出门。走到学校，母亲领我走进教室，帮着我交了学费。我还记得，母亲走出教室时，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她的目光里充满着希望和期待。 我透过木窗户的间隙，清晨的阳光洒在母亲的土布衣服上，母亲渐行渐远，当她走到路的拐弯处，一棵树挡住了母亲的身子，只见母亲的身影和大树紧紧相邻，她头上的黑发，恰似树叶上的滴滴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银光闪闪。 母亲不放心我，她还是坚持每天送我到学校门口，盯着我进了学校大门，她才转身回去。 母亲送我一段时间后，沿途的路我也走熟了，母亲送我到一个转弯处，她爬到地势高一点的坡坡上，看着我，剩下的路就让我自己独自走。 我走出几步，就忍不住转头回望，只见母亲静静的站在山坡上，目光紧紧锁定在我身上，她就宛如一座雕塑，在寒风中孤独的站立着。 我走出很远了，快要拐弯时，回头看，母亲还是站在原地，我向母亲挥挥手，示意她回去，母亲似乎并未察觉，她还是执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母亲家里生活照 　　我上小学时，家里的日子还是非常艰苦。一日三餐是红薯拌米饭，时间长了，我吃腻了。 “红薯...红薯，天天吃红薯，我不吃”。 我向母亲发着牢骚。 “你是金口还是银口，你不吃，是不是口涨价了……” 母亲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我，边拿筷子夹出我饭碗里的红薯，然后到灶台边，把锅里仅剩的半碗饭盛进我的碗里。 我从小嘴刁，为了增强我的食欲，母亲总是尽可能满足我对食物的要求，她就像一个魔术师，她总是能赋予平常的食物独具的口味。 “妈，我要吃坨子”。 第二天放学，我一进屋，就闻到了坨子的味道，还有那满屋的葱香。 “哇，糯米坨子......糯米坨子，妈妈，我要吃……我要吃”。 “莫急，莫急，有你的份”。 “妈，我没吃饱，还要吃一碗” “你这孩子，就是‘猴心’不足，还有你姐姐和弟弟呢”？ 我自顾自吃，而母亲连筷子都没有沾一下碗。 因为我要吃坨子，母亲就去外面借糯米。 因为我的贪婪，母亲没吃一口糯米坨子。 当年，我既没有为自己的贪婪感到过一丝自责，也没有为我那种自私阴暗的心态感到忏悔，我觉得那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母亲将麦子磨成粉，加入水，搅拌成糊状后，麦粉揉成团，放点糖精，用手拍成扁平椭圆形，用桐树叶子包起来，放到锅子上蒸，粗糙的麦子经过母亲的道道工序，成了松软、细腻、可口的一道美食。 母亲的关节已经严重变形 　　吃片西瓜，很多时候，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只是心里的一个梦想。 有人挑着西瓜，路过门口吆喝着“西瓜，卖——西——瓜……”。 “妈妈，我要吃西瓜”。 “嗯”。 母亲看我一眼，再也没有说话。 傍晚，母亲背个背篓出门，不到半个时辰，母亲回来了。 “进来，快点”。 母亲做贼似的招呼我们。 她反手关门，从背篓里捧出个碗口大小的西瓜，放到凳子上。 西瓜切成两半，一半用毛巾盖好，放到冷水盆里。一半切成小块。 红红的果肉，挑动着我的荷尔蒙，我们姐弟狼吞虎咽，连西瓜皮都吃得一片不剩。 “慢点吃，别噎着了，多着呢，”。 母亲说了，我们便心安理得的吃光了那几片西瓜。 母亲惠州西湖留影 　　母亲的满足在于她看我们吃得饱、吃得好、吃得香，母亲就高兴，这已经成为母亲宽心的理由之一。 那时候，鸡蛋非常珍贵，农村人家，家里鸡生的鸡蛋，都舍不得吃，拿去卖钱，来换取日常柴米油盐等生活物质。 家里的鸡生了蛋，母亲从不拿去卖，她捡起来，装到坛子里，用一张尼龙纸封住坛口，盖上盖子。 我们的饭盒里，母亲间隔几天放上一个荷包蛋，吃午饭时，我成为同学们羡慕的对象，他们围在我身边，看着我饭盒里的荷包蛋，口水都差点要掉到我饭盒里。 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打几个荷包蛋，等到客人都吃完了，母亲才姗姗来迟的坐上桌子，那时的碗里只剩下些汤汤水水了。 家里鸡蛋供不上我们吃了，母亲就挨家挨户去买鸡蛋，有时母亲手头紧，没有现钱，就赊账。 我们吃不上鸡蛋，母亲就睡不好，吃不好，她觉得都是自己的不是。 有一年，鸡发瘟，家里的鸡死光了，我们没有鸡蛋吃了。 母亲听说“寡鸡蛋”营养高，她就跑到“刨房”去买“寡鸡蛋”。 蛋煮熟后，剥开蛋壳，蛋壳里面，未成形的鸡仔身上的毛发赫然在目。 我站在桌子旁，朝妈妈喊着:“我不吃那种鸡蛋”。 母亲震怒了:“你不吃鸡蛋，身体哪来的营养，你这孩子真不懂事”。 说完，母亲还夹了块进嘴里，“吧嗒吧嗒”的嚼着，嘴里说着，好吃着呢，你不吃，等下都吃光了，你可别又来叫。 我见母亲吃得津津有味，我似信非信，或许“寡鸡蛋”真的好吃。 我吃了很长时间的“寡鸡蛋”，直到母亲喂养的小鸡长成大母鸡，我又吃上了新鲜的鸡蛋。 从小，我们就被母亲疼着，惯着，在家庭生活相当艰苦的时候，母亲虽然满足不了我们更好的生活，她也没有其他更好一点的东西给我们，但她尽她所有的能量，小心翼翼的呵护和满足我们身体生长发育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