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二章</p><p class="ql-block">一，春节假期转眼结束，回去探亲的所有人员都陆续归队，正式的野外地质工作开始了。区域地质调查是一个综合性的地质工作，既是各类地质工作的基础，也是先行的地质工作种类。我们首次的任务是搞矿产普查。早几年因保密需要，我们单位使用代号713队，所以分队领导分别是指导员，分队长。指导员想让林师傅带我，因为在培训期间，他就是我的第一任师傅。我坚决拒绝，而且也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因为春节探亲假期归队后的第二天，我就对他产生了厌恶感。原因是：在他要开始探亲假的前两天，我怕他在路上受冻将自己崭新的棉袄借给他穿。棉袄是蓝面白里，我自己一天都没有穿过。当时是带着一份尊重崇敬与关爱的心情。结果他将棉袄还给我时，洁白的面里变成了黑白相间的“花布”而且当时他的眼神似乎就带有挑衅的意味：“棉袄已经穿成这样了看你咋办？”非常奇妙的是，尽管我当时傻了眼，却没有象平时一样动怒，没有任何话语收回棉袄转身就走。棉袄洗干净后，我直接送人了。当时心痛的不止是一件棉衣，而是初入社会接触到的第一个，让我从小事看到人品差劲的同事！当时的林师傅给我的印象很好，说话缓慢且面带笑容的样子。当年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人人都没有害人之心又何谈防人之心？唉，人真他妈的不可貌相！指导员只好指定罗师傅带我。罗师傅也是福清人，中等个，瘦而白皙，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给人感觉和蔼可亲又有学者风度。罗师傅是退伍军人，从事地质工作基本上属于自学成才。罗师傅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山中如有走失，只能以狼嚎似的“呜呜”声相互呼唤，而不能直接呼叫姓名。因为怕遭了传说中山鬼的毒手。我们的工作主要是重沙淘洗。所谓的重沙淘洗，就是不断的在水流中有规律的摇动淘洗盘，去除杂质和轻纱，留下各类重矿物。去除水分后将它们装入标准纸袋，登记编号，送实验室做矿物种类的鉴定。根据鉴定绘制重沙分布图，以了解矿物分布并确定找矿远景。工作的性质决定我们只能沿谷穿行。闽南地区的山不算很高，但是地形复杂陡峭，层峦叠嶂，既有郁郁葱葱让人心情愉悦的山脉，也有让人畏惧的光秃高耸的峭壁。第一天的工作，除了工作必备的三角锄，陶洗盘，样品袋之外，我还在地质包里装了一本漂亮的日记本和圆珠笔。我竟然天真的以为，可以在观赏大自然美景的同时记录我的所见所感。结果一天下来，除了腰酸腿疼的劳累，对自然景观没有任何的记忆。</p><p class="ql-block">二，在野外的地质工作和生活，虽然有许多神奇地质现象给我们增添了情趣和许多地质及地理知识。但是单调艰辛，甚至充满危险，却依然是主题。</p><p class="ql-block">我们常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工作， 每次上山，除了我和罗师傅两人，基本上碰不到人。因为我们必须沿着河谷攀登取样。我喜欢层峦叠翠的山脉。山怀抱着云，云环绕着山，山在云中若隐若现，变幻无穷，神奇奥妙，宛如仙境。每当望着清澈见底的涓涓细流，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捧起清凉的溪水喝上两口，再洗把脸去去汗水。仗着年轻带着对悬崖峭壁的挑战心情，我总是义无反顾的走在前头。那一年，我摔了无数次跤，最严重的有四次，第一次是拉着的树藤太细少，重重的坐在地上，尾椎直接撞向石头。那种钻心的疼，当时无法用语言表达， 在地上趴了大约十几分钟，才在罗师傅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另两次是直接从三四米高的悬崖上滚落而下，造成严重的腰椎跌伤。虽然在罗师傅的按揉下坚持完成了工作，却傻傻的认为疼痛消失以后就没有关系了。以致于腰椎损伤的疼痛伴随了我的一生。让罗师傅最害怕的一次是脑部撞到石头，我真正体会了什么叫眼冒金星一片漆黑，一度失去知觉。罗师傅一边帮我洗着脸上的血水，一边流着泪水轻轻的呼唤我。望着罗师傅满脸的泪水，我反而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没有什么痛感，还好我年轻。”这次罗师傅坚决不允许我任性，他果断的终止了今天的工作线路，据地图的标注搀扶着我到附近的村庄休息。生产队长马上找来了赤脚医生，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势。从外观上已经没有任何严重的症状。因此赤脚医生就简单的用碘酒消毒了一下伤口，并向生产队长要了一些烟丝敷在伤口上。生产队长热情的留我们吃了一餐丰盛晚餐。有腌肉炒笋丝，自留地新摘的空心菜丶四季豆丶凉拌黄瓜，西红柿鸡蛋汤。那份真诚，那份新鲜自然的口感，令我终身不能忘怀。这顿晚餐使我仿佛完全恢复了青春的活力。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我的脑部从九岁时就多次受伤，以至于我一生中都不会算经济账，且容易健忘。当时指导员分配给我一项任务，是在野外大组兼管经济。两个月后账目基本清楚，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却亏损二十几元。而我的工资加补贴只有30多元，亏却找不到答案。又不敢不好意思向大组长提，我只能向指导员请求，让别人来管账。若干年后，回想此事不仅哑然失笑。原来卢师傅连续两个月向我借十几元钱，没有打欠条，大家都忘了。所以此事存留在记忆中。当时大家给我的评价是：乐于助人急躁且憨厚。用今天的话说，人是好人，就是脾气太急而且比较缺心眼。现在想想当年的傻，只有跟那些一起傻过的人才好意思提起！因为不会算经济账，又没有经济头脑，只会干活和不善于言辞。我一辈子总是在经济上吃亏，却又偏偏选择遗忘。我们从小见惯了：投机倒把行为受批判受人嫌弃的情景，接受的是：狠斗“私字”一闪念的教育，被灌输的是：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是美好的人间！所以我从骨子里刻下了：人，应该是善良真诚的！以至于现在我的妻子常常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我：“为什么永远教不会你呢？”“哈哈哈，还好她没有用更多的形容词，否则还不知道是形容谁呢？”我心里总是默默的偷乐。</p><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由于我多次轻伤不下火线，所以分队部黑板报上经常有表扬我的文章。当时的团支部书记是党支部的组织委员，他找我聊天希望我尽快申请入团，见我不够爽快，便安排了两位与我一起长大的女发小，做我的思想工作。因为她们是女的，（当年的我们男女同学之间极少说话）所以她们跟我讲大道理的时候，我心里产生的是强烈的抵触情绪，经常与她们唱反调。尽管我多次冲她们发脾气，冷嘲热讽她们的说教。还好，这两位都是属于青梅竹马，善良大度的伙伴，并没在意我的情绪。在向支部书记汇报的过程中，二人总是提我的优点。工作积极主动，为人热情直爽，且助人为乐等等。因此我在工作中开始处处严格要求自己，经常主动加班加点，抢着干一些需要体力又比较有危险的工作。同时遵守所有的规章制度。并自觉的彻底的戒除了抽烟恶习。从此亦滴酒不沾。那个年代从政治上来讲，只有先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才能进步的更快。在讨论我的入团会议上，团支部书记不仅让我全程参与，甚至在表决的时候也没有让我回避。我深感意外和震惊的是，全体与会者一致通过。在大家的一片掌声中，我热泪盈眶。</p><p class="ql-block">四，我第一次单独为家里购物，居然买是的二手货。纪师傅有一对很漂亮的小巧的藤椅，我看到后非常喜欢，便以开玩笑的口吻，问他可以转让吗？没想到他非常爽快的以十元钱的价格转给我。当时的十元钱是我半个月的工资，沙发送回家后，也得到了父母的赞许。这是我印象中父母亲第一次夸奖我。与纪师傅结缘，是因为他是一位武术爱好者，当时在我们年轻人心中所崇敬的都是一些血性方刚的有武艺的人。我们分队80%都是退伍军人，有公安部队，有海军，有陆军和炮兵。平时大家聊起来似乎都有两把刷子。给我的感觉仿佛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但是唯有纪师傅在公众面前真正展示了他的武艺。在一个周末，我们骑着自行车到县城看电影，恰好与县中队的武警们相遇。他们是由一位排长带队，大约二十几人。由于路窄人挤，我们与他们发生了争执。他们仗着年轻血气方刚，似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因为在县城里，老百姓相对来说也比较怕他们。没想到这次遇到了硬茬，尽管人数相当，但是我们这里大多都是老兵出身，把他们团团围住，几乎要大打出手。围观的人群中不断的发出喊打的声。为了避免失态，团支部书记和纪师傅一起与他们的排长交涉。同时纪师傅当场展示了他的武功，让三个小战士与他对练一下，结果还是纪师父占了上风。见到此景，那位沉着的排长马上制止了不愿服输的手下。一场眼看就要失控的意外迅速平息。第二天，县中队的中队长和指导员到我们分队，了解情况，我们的指导员和分队长才知道此事。从此地质队不好惹的名声在小县城里响起。我和另外两位同伴一起拜纪师傅为师，学了几个月的武术基础。由于占用了太多的业余时间，以至于我们在工作中产生了懈怠情绪，性情也变得比较暴躁。为了能让我们安心工作，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指导员直接出面制止了我们的所谓习武行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