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

杨利君

这是今年夏天在喀什古城买的陀螺，店主人非常热心，亲自上手教孩子玩，孩子还真学会了，就在古城的街头抽了起来。可惜质量不太好，大老远背回深圳，没玩几次陀螺尖的钢珠掉了，孩子特别伤心，让我帮忙修补。我一看，是木质不行啊，修好也玩不了几次，果断给她买一新的，然而孩子再也没出去抽过了。

想起小时候玩的陀螺来，那时候物质匮乏，想要陀螺只能自己动手。我的老家地少人多，放眼望去都是耕地，几乎没有山林，竹林星星点点的分布在院子周围，高大的树倒真是少见，偶尔在田间地头有几棵，也是被赋予了重任的，比如做房梁做椽子等等。因为树少，我们做陀螺的材料就少，如果你做成了一个陀螺，不管玩得好不好，一波羡慕的眼光至少可以先收获到。

做陀螺的材料，首选就是桑树根，其次是桑树疙瘩，然后是竹子根。如果搭上谁家建房子，能得到一点木质好的边角料，砍一个耐抽的陀螺，那简直跟中了百万大奖一般兴奋。桑树根亦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它比不得好木料，但比桑树疙瘩还是结实些。因为指望着桑树养蚕增加收入，桑树轻易是不会砍掉的，但是桑树疙瘩留心就会有。实在找不到桑树疙瘩，竹子根部也是勉强可以的，大不了抽坏了重新砍，毕竟竹子是很多的。

每年秋末冬初，妈妈会把桑树枝条全部剪掉，捆起来自然阴干后做柴火，跟随枝条一起被砍掉的，就有桑树疙瘩。那些长势不好的，或者阴着农作物的桑树枝，会被齐根部砍掉，那里因为年复一年的修枝而变得膨大，就像长了一个疙瘩，这个疙瘩有大有小，但是做陀螺是足够了。刚砍下的桑树疙瘩也可以砍陀螺，但是这种陀螺一是太过笨重抽的时候不好控制，二是容易变形，抽着抽着就不好抽了。失败过几次之后，我们学会了用干桑树疙瘩砍，另一个问题又来了，那时候的我还不会做计划，不会在桑树疙瘩被砍下的时候就留下来专门找个地方放，而是跟随桑树枝，被妈妈捆在一起，等到烧火的时候看到了，才会想起来用。因为经常是妹妹烧火，她对抽陀螺没有我那么大的执念，如果不是我碰巧看到，多数就被她顺手丢进了灶堂。现在想想，那时候咋没想过提前跟她说一声，让她看到了留给我呢？

干透的桑树疙瘩，用柴刀一刀一刀的砍，一边修一边试着抽，不合适就东砍掉一块，西再砍一刀，有时候掌握得不好，陀螺眼见着越修越小，废了！好的陀螺，头部要尖，椎体要美，尾部要圆，重心要正，抽的时候才容易保持得住平衡。我手实在不算巧，砍的陀螺没有那么多花样，连个花边也没有，只求能抽就行。

陀螺削好了，找一根桑树枝做棍，再找根带子一绑就能开抽。带子有用布条的，妈妈纳千层底攒的旧衣服上偷偷去撕一点下来。我不太喜欢用布条，单用一根太软还容易断，三根编一起又太硬不好抽。那时候穿衣服都要补丁上打补丁的，妈妈把布条当财产一般管控得紧，与其等她大发慈悲施舍一条，不如去祸害随处可见的桑树。虽然被抓住了免不了一顿削，但是只要不逮着一棵树祸祸，不逮着一家人的树祸祸，抓住了大概率只是被唠叨一顿，还有很大概率没被抓住呢。找到一根大的桑树枝，把它掰断，摘掉桑叶，小心地把皮剥下来，尽量不要破，分成2到3份，自己留一份，其他的分给一同作案的伙伴。桑树皮直接用损耗很快，但是撕开编一下就好多了。把桑树皮撕成大小相等的三份，揉一揉，揉软和一些后编麻花辫一样编好，捆在棍子上就可以用了。陀螺抽着抽着下边的尖变圆了，得削；抽陀螺的带子越抽越短，得换。就这样一削一换，我们长大了；在这样一个又一个的游戏中，我们在伙伴中确立了地位，收获了认同感。

抽陀螺，不限地方，大到晒谷场可以抽，小到屋檐下的方寸之地也可以抽，平的石坝可以抽，不平的操场也可以抽，如果撞到墙返回来还没倒地，就会引起一群伙伴的惊呼。那时候的我们，好像都很闲，不管是一个人抽陀螺，还是两个人斗陀螺，边上都会围着一圈人在看，抽的人抽得有劲，看的人看得有劲。

记得有一年大年初一，一大早我们几个孩子去五婆家门口平坦的水泥地坝上抽陀螺，谁抽倒了就换下一个来。恰好我在抽，大大小小的孩子围成一圈在看，我想秀秀技能，猛的一鞭子下去，陀螺快倒了！伙伴们惊呼：“要死了！要死了！快去抢救！”五婆打开门，拿起大扫帚，追着我们每个人打了几下才罢手。

现在的陀螺五花八门，闪光的，涂色的，木头的，金属的，手机一点包邮到家，可是我的孩子，她没有那么多伙伴一起玩了。有一种忙，叫妈妈觉得忙，这么忙了还有时间瞎玩？有一种闲，叫妈妈觉得闲，那么闲就再加一点作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