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五分

言午

（乡镇工作往事） 特别声明：《乡镇工作往事》中大部分真实，也存在一定的虚构。文中地名、村名、人名均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图片：罗希贤画《石库门》来源于网络。 　　“赖五分”其实不姓“赖”，名字也不叫五分。至于为何被村人叫成了“赖五分”，大该是这人好吃懒做，农村大集体时他的劳动力评工分，只有五分。 “赖五分”身材矮了些，但人很壮实，看这体型，应该是有体力的人。但在生产队里，他就是出工不出力，懒惰不肯干活。所以啊，大集体生产时，他的工分只有五分，连一个妇女劳力都不如。他十七八岁时，生产队刚开始给了他七分工分。但能偷懒就偷懒的性格，让队长把他的工分一降再降，最终成了五分。 　　“赖五分”不肯干活好吃懒做还是其次。更要命的是偷鸡摸狗他很拿手，因此臭名在外。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他的“一亩三分地”可想而知，成了荒芜之地。他父母亲一气之下，将兄弟几个分了家，让其自生自灭。“赖五分”倒也头脑活络，几亩土地转包给邻居后外出游“四门”去了。 逛了几年后，“赖五分”回村了，起初有点人模狗样的，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村里人以为他赚到钱了。 他在村里到处逛，人们向他打听在外做些啥生意，他说去过北京，到过广州，还去过深圳。那时候村里人忙于自家的几亩田地，解决了温饱，当地民办小企业也多了起来，农闲去亲戚家小厂里打些零工，都没出过远门。对“赖五分”跑过这么多地方见多识广样子，深感佩服。 过年之后，“赖五分”又出门，半年后一瘸一拐很狼狈样回来了。一个半月闭门不出后，再次亮相了。腿脚正常了，但再也没出过远门。村民们估计他在外面瞎混吃了大亏，吓死了，不敢出门了。 但从此，村里开始鸡犬不宁。今天这家鸡少了一只，明天那家鸭子不见了。时间长了，大家心里明白，但也没证据。“赖五分”呢，又“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越来越像个“二流子”了。 　　我认识“赖五分”时，已是2000年后的事了。那时他己有五十岁出头，仍没成家，光棍一个。那时候我调到镇上不久，是分管组织工作的党委委员，农村里习惯称我为部长。 那时候正值我区大项目落户多，镇、村二级征地拆迁多，各村集体经济也有了大幅度好转，各种纠纷矛盾也多了起来。这时候“赖五分”成了“刺头”，他经常往返与镇、村之间，多管闲事。对村里的事，他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村干部对他这个“二流子”也没办法，遇到村支书硬气的，他就退让，不去找麻烦。遇到村支书老实的，他三天两头去闹，最终目的是要点好处。 他第一次来找我时，我知道下面村里有这么一个人。但他闹也好，烦也好，大部分没道理，或道听途说没证据，我们也懒得理他。我想再赖皮一个，到了办公室总该好好接待。那天看他穿着邋遢，老远有股异味儿，我强忍着听他天南地北的瞎扯二小时，抽完了我一包烟，走了。 不久，他又来了，这次我没了耐心，对他说我要出门开会去了，你有什么事？ 他说：村里书记打我，向你部长来讨个说法。 我问：为什么书记打你。 他吱吱唔唔也说不清楚，定要我来解决。 我深知上次待他太客气了。打电话给村里书记了解情况，原来是“赖五分”找村里借钱，村书记说村集体的钱没特殊情况不容许出借。于是，他每天晚上去书记家闹。闹得书记没办法了。拿起扁担把他打了出来。书记说：没打着他，他吓跑的。 我说：这是你无赖嘛，村集体资金出借，要村民代表大会决议，书记一个人又做不了主，你去他家闹还有理了？ 他说：书记动了手，你就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我被气笑了，瞪起眼，指着他开骂：赖五分，你敢到镇里来耍赖，欺我老实吗？走不走？我拍着桌子吼道。 他一看我这样，想不到文质彬彬的我这样态度，也怂了，气鼓鼓灰溜溜的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镇党委郑书记碰到我对我说：小张，你现在成了镇里的“名人”啦，你知不知道？ 我一时不知道书记的意思，问：书记，为啥？ 郑书记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回答：不知道啊！ 郑书记笑着说：“赖五分”穿着一件后背写着你镇党委组织部长张某某拍桌子骂人的白衬衫，在到处逛悠为你做广告。 我目瞪口呆，一时无语。 郑书记拍拍我肩膀，笑着安慰我说：乡镇干部，有时候该骂该怼，没问题，别多想，我是给你开个玩笑的。 后来我听说，“赖五分”穿着那件衬衫足足近半年。后来不穿了，还有个故事。那天他穿着那件“广告衫”，在去集市的一座桥上，碰到了一位信用社退休的老同志，他一见“赖五分”，拎住了他的领口，拖到桥栏边，摁着他的头，大骂：“赖五分”你再敢穿着这件衣服四处招遥，我把你丢下这岩河里，他张部长这后生这么好一个人，他没事骂你干嘛呀？一定是你去耍赖了吧？吓得他此后再也没穿过这件“广告衫”。他对别人说：这信用社的退休老头子，为啥对他这么好？ 这位老同志是我刚调到镇里时认识的，我俩一起处理过一件信贷纠纷案，帮信用社追回了贷款，给他留下了很好印象。 　　没二年，“赖五分”死了，据说是死于肝癌。哦，我没介绍，“赖五分”好吃懒做最喜欢喝酒，有了钱就喝酒，经常喝得醉醺醺，有一次喝醉了掉到河里差点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