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大爷和邻居们 (九）

七八颗星

“果子，你那事我在百度上给你搜了些文章，放在微信里，你抽空看看，也许对你有帮助。”大妮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嘱咐果大爷。“什么文件啊？”果大爷冷不防的有点懵，他忘了之前大妮子告诉他的这些事，脑瓜子一时断片，按了暂停键。望着懵懂的果大爷，大妮子有点好笑，又不便当着母亲的面明说，就说:“你回去打开微信就知道了。”“哦！”虽然不明就里，但果大爷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你说话咋说一半呢？也不给果子说清楚，看把他整迷糊的。”王奶奶不满的说道。大妮子说完，就撂下他们自己回屋了，也全然没顾及王奶奶的不满。“这死妮子，说话就说一半，也不跟人家果子讲清楚。”王奶奶瞧着大妮子的背影说道。果大爷一回到家，就赶紧的打开微信查看。原来，是些涉及到解除养父女关系的文件与方法。果大爷心里不由得“嗵”的一声，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那是一种痛苦与甜蜜,期待与绝望,孤独与情亲的煎熬。那资料里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其实，解除养父女关系很容易，只要双方愿意就成，当然，这里涉及到还有些法律程序要走。可问题是自己真的愿意和她解除关系吗？当然不愿意。这里不但有甜蜜的回忆，还有割不断的亲情，以及自己几十年辛勤的付出。好比一棵小树苗，几十年长成参天大树，有人说这树是我的，因为这苗就是我的。那么，没人种小苗能成材？早就干死枯死，何况那是个人。现在，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刻。这里的“生和死”，无非关系到果大爷今后的养老。其实，这个养老问题早在果大爷退休时就已开始，只不过初期比较隐蔽，随着果大爷年龄的增长，这问题越发的尖锐和沉重。说句窝心话，要让果大爷和自己养女解除关系，对果大爷来说都是致命的，就好像死过一回，甚至连死的心都有。如果不解除关系，那么这里牵涉到一个问题:当初为什么收养？仅仅出于善心？还是最终为养老做打算？如果是后者，这个目的达到了吗？现在，事实证明这个目的并没达到，不但没达到，而且连果大爷今后养老的财富都将被洗劫一空。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收养目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如有存在的话，事实证明没一丁点好处，不但没好处，还将把果大爷今后的生活拖入深渊。问题分析到现在已经很明朗了，从理智上来说已经没存在的必要，但从感情上并不容易。这其中要经过浴火重生般的痛苦，并且是长期的生不如死的捶死挣扎。这种痛与恨，爱与情只有当事者独自泣味。这种伤痛一辈子也无法愈和，直至死亡。果大爷已下定决心，在行动之前还得先见见吴老师，听听他的意见。说走就走，说干就干，不带半点拖泥带水。果大爷鼓起勇气，终于敲响吴老师的门。在等待开门的瞬间，一度想放弃，甚至扭头就走，最终还是屏住了。当吴老师出现在门口时，那张和蔼的面容，第一时间展现在果大爷眼帘，自己感觉没白来。吴老师家果大爷不常来，主要是果大爷有想法，觉得一个底层的苦力儿，怎好打扰动脑瓜的笔杆子？好在吴老师家境虽好，却从不把人分二.四.六，按吴老师的话儿“这叫全民平等.精神至上!”吴老师家并不大，小二室独用，干净整洁，井井有条，让宾至如归的客人不想归家。果大爷就有这感觉，这屋的主人不是吴老师的，原主就是自己。但吴老师得知果大爷来意后，并没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和谨慎，思考片刻，他便缓缓的开了口。“果子，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当初收养这孩子的初衷是什么？我知道你是可怜这孩子出于善心，那么，除此之外对自己就没一点考虑？”说到这儿，吴老师认真看眼继续道:“如果出于善心，孩子已长大成人，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如果说是为了今后的养老才收养的，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吗？我们往宽的地方想，就算现在没达到，也许将来会达到。”停顿片刻，他观察对方的脸色继续说:“那么将来是多长时间？他对于我们生命来说值得吗？因为生命无法等待，它是脆弱的，稍纵即逝的。更何况我们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没有几个明天，我们赌不了明天，我们不想冒这个险，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吴老师顺着思路，表明观点:“果子，你也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其实早有答案，只不过从感情上不愿迈出这一步，需要有人来推你一把。要不要走这一步？你回去再仔细的想一想，不着急，慢慢想。”随后，吴老师又说出自己的担心:“这是个痛苦的决定，我怕你扛不住，因为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情愿人负我，我不负人！我担心你走不出这个漩涡。”吴老师说完，看着面如死灰，眼无生气，神情没落的果大爷，满是同情和怜悯。他知道，这个时候作为他来说，该说的话都已尽，剩下就看果子自己。“我不解除关系！”突然果大爷一声怒喝，把毫无准备的吴老师吓一跳。只见果大爷睁着铜铃眼，面色铁青的啸道:“我不解除关系！我把她从小拉扯大，我容易吗我？她找到她亲妈了把我扔一边，还千方百计的跟我要钱，你说，我图的啥呀我？我就是世界上最蠢的大傻驴，大笑话，不如一头牲口！”他哆嗦着嘴唇，抖抖道:“我要让她欠我的都先还了我，然后再解除关系，我不能便宜了她。我情愿把这些钱给乞丐，也不能给这头白眼狼！”他用力摁住胸口:“他把我当什么了？当提款机？当一头不知疲倦的牛？她就是一头卸磨杀驴的小母狼！”果大爷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像沉埋地下的火山，呼啸的海洋，掀起了惊涛骇浪，势不可当。吴老师望着愤怒爆发的果大爷，有点担心和害怕，怕他身体扛不住，会出意外。他紧张的握紧手机，如有意外，立刻打120。他拍了拍果大爷的肩，递给他一杯茶，轻声细语道:“果子，冷静下，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心里苦，可事到如今，你必须做出选择。我还是那句话，不着急，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办，想不通了慢慢再想！别再给自己增加焦虑和压力，你扛不起这份沉甸甸的委屈和愤怒。耐心点，为自己身体，为以后着想！”果大爷终于冷静下来，呆了半响，才缓过劲来。面露愧色。为了打破尴尬，他把茶杯不停倒腾，吴老师看出端倪，笑着说:“果子，你真不容易，憋了这么久，要是一般人扛不住，真服你！”“唉，挨到自己身上，谁都得扛啊！不扛怎办？好歹都得自己受着，谁让自己心善哪！那想的这么多。还有，我和孩子她妈怎么说这事啊？”说完，抱住脑瓜子，六神无主的烦躁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厚嘴唇又开始了哆嗦。吴老师看出了他的心事，连忙安慰道:“这你不用担心，你所做的一切，她在天上都看得见，包括你所受的委屈，和你闺女对你的态度，她都明镜似的。再说你已经尽力了，该你做的，不该你干的你都尽力而为。人间的贪念与罪恶，善良与感恩，天道自有公伦。”果大爷听完吴老师的一番话，犹如冰上涌来温暖的泉水，心里顿时温暖了许多，心灵的破屋瓦房，立刻有了栖身之地。虽说是寒冬，但春天还会远吗？“吴老师啊，谢谢您了！刚才让你见笑了，不过，这让我舒服了许多。我在人面前不敢放肆，怕人笑话，我心里苦，总想找个盛事的地把它倒出来。今在你这儿，我总算找着地方，只是委屈了您吴老师，陪我伤心！陪我难受！我对不起您！”说完，弯腰就要作揖磕头。这可把吴老师吓坏了，这让他如何承受得起？便连忙抢先一步，慌忙一把拉住弯腰拱地的果大爷。“果子，别这样，我承受不起，你是要折我的寿啊！我还要多活几年哪！您哪，把心放得宽宽的，遇事往好处想，国家这几年发展的多快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哪！”一种幸福的快乐，荡漾在吴老师消瘦的脸上。果大爷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厚厚的嘴唇绽出春天的笑意。其实，从心底里他是同情果大爷的，知道他的为人，也知道他的善良，更知道他闺女对他的态度和果大爷所受的委屈。他满脸笑意的说道:“果子，你刚才真把我吓坏了，我真怕你扛不住。但你不这样我更担心，怕你回家想不开，身边又没人，那如何是好？所幸事儿都过去了，我总算可以放心了！”一大堆泪水从铜铃眼冒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果大爷衣上，他用力摸了一把鼻子，又用手背擦了一把铜眶，把个铜珠子染成大粉色。“果子，等会儿别回家了，陪我吃顿饭。别看我们认识那么久，可从没在一起聊过，今天大家放松一下，就我们俩！”吴老师提议道。“行。”果大爷爽快答应着:“那我去弄点熟菜来，现成的方便。”说着就要起身。吴老师忙制止他:“家有现成的，冰箱还有，方便的很，你坐！”长桌上，很快烧好的饭菜端上，菜只还不少: 有炒的，红烧点，清蒸的，外加现买的半成品冻饺子。两人东西隔坐，举杯消愁，共祝明天的好日子，能顺其自然的安稳，吉祥。渐渐的，醉意浮现在脸上，那是幸福的喜悦，泉水般涌入心灵。修珠应了妮子姨，经常去看果大爷，由此便惦记上了，像到点上班，心里搁着心思。因为有微信，所以修珠三五天留个话，说有事就呼她。孙二嫂见女儿如此上心，心生忌讳，总觉女儿已被人撸了去，虽在家，但心早已去了鸡娃岛。这天，修珠打算看果大爷，瞧眼家可有事，孙二嫂满脸醋意，烦道:“你这要去哪儿？”“我昨晚不是和你说了，今上果大爷家去瞧眼，他老说没事，我想去看看。”修珠解释道。“可我瞧你干家事也没这么上心？一个外人惹你这么上心？”母亲的言语并不友好。“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有个态度？我又没天天去，偶尔去一两次，这并不过分吧？”修珠知道母亲的脾气，但还是忍不住顶了一句。“你别忘了，你是我闺女，我是你妈，照顾我才是放在第一位，别弄错了顺序。”孙二嫂毫不客气。修珠看了母亲一眼，答道:“放心吧，我不会弄错顺序，这就是我家，除了这儿那都不是，好了吧？”“去吧，去吧，不去你放心不下，早点回家吃饭。”孙二嫂阴转阳，没好气道。“明白，孙二嫂上级同志！本人一定遵命。”修珠正面瞧着孙二嫂，并行了个歪歪扭扭的手礼。连一旁的孙大个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咧嘴乐歪了。修珠吐下舌头，转外走。摆脱母亲的唠叨，离了脑瓜子那根绳的束缚，修珠脚步轻快许多。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四处张望，感觉一切都新鲜，连空气都是香的。她三步并二步跳梯而上，如平地滑走，瞧着自个也好笑:“咋地？真看不出来啊，咋我还会轻功了呢？”刚咧嘴笑了第一声，第二声便立即死于娘胎，嘴巴子半天没合拢，两眼瞪得贼远。一个人模样的活物，从楼上缓飘而下，什么说飘呢？因为没见它脚移动，渐渐那活物越来越近。修珠心脏似乎没了跳声，那熟悉的“咚咚”声也暂时远离。修珠隐约的看清，那活物个不高，披头垢面的，面色煞白，眼睛红肿，眼眶里似乎爬满红色的小虫子，一个个的往下掉。蛇腰粗的腰背子，一扭一扭的，配合着披散的乱发无风摆动，要谁塞根招魂番在手，活脱出殡模样。修珠大气不敢出，脚似水泥生根，脑瓜子遛弯回姥姥家了，半响没反应。突听得身后一声大喝:“大白天的，谁在哪装神弄鬼？吓唬谁呢？给我滚！”那活物突然开口了:“谁装神弄鬼了？是我，娟子！你叫谁滚？果大爷？”身后那喝声立刻回道:“原来是小娟姑娘啊！大白天的，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你不哼不哈的，要吓死人的你知道吗？你看，看把人家姑娘吓得！”那打扮的像鬼一样的胖女人，真是离世老王的女儿小娟，就是她。“这不是修珠姑娘吗？你怎么了？怎么在这？怎么不上楼？”接着，一个温暖的手轻拍了下修珠的肩。这一拍，顿把修珠的魂给拍了回来，心脏顿时跳动起来，“咚咚”的声音也重新响起。修珠的脑瓜子也被揪了回来，但腿还是不能动，她扭过头去，想瞧眼果大爷，她要给他磕头。“修珠姑娘，你没事吧？刚才是不是把你给吓着了？那是个人，不是鬼，不用怕！走，到大爷家去坐会儿，喝杯热茶，缓缓神，没事！”然后冲着上面站立的小娟说:“你还不快走？吓着人了你可赔不起！”小娟嘟哝着，从他们身边掠过，那步子走的可快了。掠到拐弯处，转头回瞟了一眼果大爷，眼神涣散而疾厉。“果大爷，你家我就不去了，我想回家。”修珠感觉不舒服。“修珠，你这是要上谁家呀？”果大爷问道。“我想，上您老家看看您的。”修珠勉强挤出笑来。“修珠，先家歇息，等缓过神来，我再送你回家，你这样走，我不放心！”果大爷听她执意要走，有点乱神，担心路上麻烦。果大爷没法只能答应，不敢松懈，一路陪回家。没到家门口，修珠就不让送了，说自己能行，还嘱咐果大爷赶紧回家歇歇。看修珠如此坚持，果大爷也只能做罢，不过没离开，远远的盯着，直至看她走进家门。一晚上，果大爷都没睡安稳，担心修珠会有什么意外。回梦二.三回，感觉不踏实，想着明天一定上门瞧瞧去。第二天，果大爷有事耽搁了，所以中午特地上门看看，还买了些水果。“孙大个在家吗？”果大爷先是礼貌的敲了敲门，然后问道。“谁呀？”里面传来男人的问话，接着一阵响动，拖鞋一路过来。果大爷一听就是孙大个的声音，忙说:“我是果子。”并且提了提手中的袋子。不一会儿，门开了，孙大个出现在门口。 他一见是果大爷高兴坏了，忙热情的拉住他手说:“快快，果子，快进来！”孙大个忙把果大爷按在沙发上，忙不迭倒茶给了果大爷。“果子，今儿怎有空上我家来？你可是我们家的稀客啊!”看得出孙大个很高兴果大爷的到来。“是啊，咱邻居这么多年，你家我还是第一次来！以后啊，只要得空，我就常来串门聊聊!”果大爷满脸笑意。“那好啊，我欢迎啊！不过还是我去看你吧，您可比我大呀。”孙大个笑道。“哎，那敢情好，我也十分欢迎！我在家寞的慌，你来了正好。”果大爷一听这话，高兴坏了。空隙间，果大爷环顾四周，问道:“她们娘俩呢？”一边问，一边心里打鼓。“哦，修珠和她妈上医院挂水去了。昨修珠不舒服，熬一夜，今不放心去挂急诊，刚电话来说要挂水。”果大爷一听这话，心里难受，忙歉意道:“昨修珠上我那去了。唉！都是为了我，对不住了！”“这不能怪你，果子，你可别难受！修珠这孩子身子本来就弱，一直这样，到现在也没个像样的工作。”孙大个安慰道，又道出了自己的无奈。“那你们小时候也没给她瞧瞧？吃点中药调理调理？兴许现在就会好了呢？”果大爷发问道，心里又好奇。“唉，那时候年轻，忙着工作，忙着养家糊口，哪想到这些？还想着孩子发育就好。唉！可不耽误了嘛！”孙大个一想起这些，实在懊悔得很。“修珠姑娘现在还年轻，要不找个专家给瞧瞧？好好调理调理，再找工作也不迟。”果大爷连忙安慰道。“可不是嘛，我也这么说，可修珠就是不听，说要找工作，说不能在家啃老。”孙大个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你们家修珠真懂事，现在的孩子巴不得在家啃啃老，打打游戏，上上网，都废了！孙大个你有福啊！我真羡慕你们啊！”果大爷羡慕道。“唉，有什么福啊？整天担心她的身子，这愁的！”孙大个面容不佳。“哎，孙大个，这话你就错了，身子不好可以治，可心要是坏了，那就废了，一堆垃圾！”果大爷道出了他的真理。“果子，你这话说的对，心要是坏了，不但废了，一家老小祖宗三代都得废，这不等于断子绝孙了吗？”孙大个概念和果大爷一致。说了半刻钟，果大爷便提出告辞了，临走时，孙大个再三的道谢果大爷，说太客气了，来串个门还买东西，以后甭这样客气！到了傍黑天，果大爷估摸着修珠该到家了，便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修珠姑娘，我今天去看你你没有在家，听你爸爸说你挂水去了，好点了没有你？以后要多多休息，身体丁丁要紧，大爷我这边能自己照顾我自己的，你不用为我多挂心思的。”别看果大爷是个粗人，对文字他还是很讲究的，为了怕语句不通遭人笑话，他把文字读了又读，反复推敲好几遍，这才抖手用力一按，心一横发将出去。发出信后，心绳一跳跳的，脑瓜子一歪，强迫症似的又想到:“修珠姑娘看到我发的这些字，会不会笑话我？笑我老糊涂了，不会写字？还有错别字？”一想到错别字，果大爷心不由的一抖抖，脚底发烫，滚烫的水涌上脸去。他恨自己咋不小心，太不仔细，这下让修珠姑娘见笑了！唉！唉！丢脸啊！他摸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赶紧去镜子前左右照照。镜子里除了脸皮发黑外，瞧不出脸红的模样，这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嘿嘿”一笑，总算是放下心来。果大爷像完成一件重要任务，决定好好庆祝一番，自己给自己加分鼓励。临近旁晚，修珠才挂完水回家。孙大个忙拉闺女问:“挂完了？好点没？医生怎么说？你现在感觉怎样？”简直不给修珠喘息的机会。孙二嫂已精疲力尽，问听此言填怒道:“干啥唻？派出所查户口哪？咋没换你去陪哪？家里大米饭贼好吃是吧？看把你撑的，一天天的不知道饥饿的汉子！”孙大个瞧着老婆火气贼大，俏拉把修珠道:“咋啦？你妈火爆似地？”“咋啦？你问我妈呗，就和人护士瞎嚷嚷说，快快救救我闺女，弄得人的眼珠子都瞪着我，以为我快不行了呢！谁受得了？”修珠无可奈何，两手一摊，满眼不悦。“那？你身体医生有啥说的？”孙大个还不死心，冒着又一次被怂的危险，冒死发问。好在修珠对父亲还是挺友好的，两人的心贴的比“暴躁婆”近些，能说得上话儿。“医生说我底子弱，打小就这样，只能自己平时多注意了。”修珠实话实说。那想到孙大个一听，难受的狗爪肺似的，老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伤心道:“都是我们做父母的错啊！早知道……打死也得倾家荡产的为你治病啊！唉！那时年轻，又没钱，也没想这么多，现整出这么多事？这可咋办？”望着伤心的父亲，修珠的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她按捺住自己对未来的恐惧，打起精神，忙安慰父亲。“爸，有您这些话，我也知足了，我不怨你们，你们尽力了。你们平时也没少疼我，你和我妈，我心里有数。再说了，人活着不求个长短，更重要的要活个明白，活个家庭和睦，这比啥都强，爸您说，我说这话可对？”孙大个一把握住修珠，感叹道:“闺女，你这话在理啊！人要活个明白，活成你死我活的又有啥用？咱家虽不富裕，但这些年来，还是稳当的日子多，老天没负了咱家，主要咱家没干啥缺德事，根子在人哪！”“爸，所以说，你和我妈别为我担心，以后的日子谁都不知道会发生啥事，咱不管它，咱活今天的好日子，昨天过去了，咱不去纠结，都一起奔着明天的好日子去。”修珠苍白的脸上，满是对明天及未来的憧憬。孙二嫂见爷儿俩嘀嘀咕咕，以为又在商量啥事？不由得醋意发作，妒恨道:“敢情你们孙悟空啊？不吃饭了？当如来佛啊？”孙大个一听，这没自己什么事了，赶紧撤了，回爪娃岛去了，离这暴躁婆子远点，免得有理没处申去。晚上，孙大个把自己和女儿的对话，倒桶似的给了孙二嫂。孙二嫂一听愣了，低着头，呆了半响，脸上表情刮风打雷似的挣扎好久，乌云散去，寒冬转奔大夏天去，喃喃道:“修珠啊！是个良心人哪，我还图个啥呀！”孙大个安慰妻子道:“以后咱家好日子在后头哪，你呀，也得改改你的火爆脾气，身体是自个的，坏了没人赔你。”孙二嫂推开孙大个，转头翻身又去磨脑子去了。她思忖了好久，又翻了好次身子，渐渐的迷糊去了。第二天，修珠打开微信，一眼就见果大爷发来的短信，不由得又惊又喜。想不到果大爷来看过自己，面未见还特地发短信问候自己，虽然语句不畅，但字感情真，特露出一个老人的善良之心。她立刻找父亲确认，果大爷是否昨天来过？得知果大爷不但来过，而且还送过礼，不由得埋怨孙大个，昨为啥不说？“爸，这么重要的事，昨为嘛不告诉我？我今早才看到，这太不礼貌了，你让果子大爷怎么想我？”然后感叹道:“果子大爷真是个好人！我没做什么，他却买礼物来看我，真的是没法说他什么好了！”孙大个却叹息道:“可惜呀，你果大爷这么好的人，却养个缺德闺女，人不管，管要钱，你果大爷几乎被她榨干了。听说，你果大爷中了5万块也都给了她，这次你果大爷动手术，他闺女一分钱都不拿，连医院都没来，你果大爷伤透心了，心都凉了。”“那我果大爷平日里也没存点钱？都给了他闺女了？他没对他闺女说我没钱了，那些钱我存着有用吗？他没说吗？”修珠有点不解。“唉！那还不是果大爷怕他闺女老了不养他，所以尽讨他闺女的好，把钱都给了她。哪想果大爷有难了，一分钱也没有，你看这事办的。”孙大个恨铁不成钢，又气愤又惋惜。“这话怎么说呢？他的亲闺女能不养他吗？法律有规定，可以去告他。”修珠懵了，还有这样的父亲？自己不留点钱，全都给了闺女，怎么想的呀？孙大个一听这话，知道修珠没弄明白，忙说道:“那闺女不是果大爷亲生的，是亲生的他能这么着急吗？”“不是亲生的？”修珠瞪大了眼睛，更加的不解了，她砸吧着眼，又疑惑了。“就是因为不是亲生的，更要留一手，不能全给她，没钱了你晚年怎办？哎呀，这果大爷怎么这么傻呀？真急人。”修珠一边说，一边跺脚。“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问谁去？可能他自己都糊涂了，干嘛钱都给了闺女，自己不留点？看看吧，后来怎样？连哭都没地哭去。”孙大个感慨不已。“爸，这次果大爷住院我知道，他出院那天在医院里碰见他了，旁边没一个人，真够可怜的！”修珠可怜这瘦巴老人，晚年如此悲凉。“爸，以后咱们得多关心关心果大爷，多上点心，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而且人还是那么的善良！”说到这儿，修珠咬牙切齿道:“要是我是果大爷的亲戚，非把他闺女告上法庭不可，让法律来审判她，让大家都知道她的德行，不给她脸皮儿装门面！”说到这儿，修珠皱了皱眉头，并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孙大个见了慌忙问道:“修珠，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修珠摇摇头说:“我没事，我给他闺女气的，简直是个畜生，没人性！”“那修珠，咱们不生气啊，你赶紧休息休息，上床上躺一会儿。”孙大个催促道。上天真是太眷顾孙大个一家了，不但闺女孝顺，这不，好事又降临了！过了把月，这天孙大个孙二嫂及修珠都在家。修珠提议，今中午吃生煎，给孙二嫂放个假，给嘴巴子也过个节。有这好事？孙大个起先打死不信，后举双脚赞成。唯孙二嫂不乐意，咕噜说有钱不如家里做，又自在又乐哈。孙二嫂不识时务的霉气话，遭革新派修珠的强烈反驳:“孙二嫂同志，我帮你搬掉一座大山，你该高兴才是，扬眉吐气吃现成的啥不好？就愿受乌黑累，灰锅子脸才舒坦？”“怎地？我啥时成了同志了？我是谁？就为了吃口巴掌脸的生煎，把我降级了？赶明把户口本改了，既然是同志，家务活一块儿做，别我一人扛！”修珠赶忙说:“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又没降你级，这户口本上你老大，家里你是天王老子，这地位就是您的了，谁要夺权，我就找谁拼命去！据我所知，咱家目前没这样的人才，您放款心。”“别给我戴帽帽，变着法儿哄我拿银子，敢情不要你拿？”孙二嫂还不糊涂，知道银子该自己拿。“行行，赶明儿我叫我爸多给你几个银子，垫吧垫吧，补充一下窟窿，省的亏了银子，您半夜醒几回！”到了店幸好人不多，也赶巧了，一锅生煎马上出锅。孙二嫂正踌躇着，该拿多少银子。修珠一看赶紧说:“我要吃五两，我要多吃点，要不饱不了，半夜准饿醒！”孙二嫂把眼一瞪:“你咋吃那么多？吃得了？平日里咋没吃这么多？”“我是祖国的老花朵，担负着照顾你俩的历史使命，没好的身体咋行？你不要只顾眼前，耽误了大事别怪我。”接着又催促道:“你快付钱啊，那生煎都快没了，都给别人抢了去。”孙二嫂抖抖了半天，终于下狠手，给自己买了一两，孙大个二两，修珠五两，三人吃的是津津有味。再说果大爷，自从和吴老师聊过天后，心坦然多了，也不着急，也不自寻烦恼，一切顺其自然。但是，欠的钱还是没着落，一时半会还不起，果大爷不由得发起愁来。这天，果大爷给闺女去电话，说是给她的五万块钱要回来，原因自己动手术欠了别人的钱，如要不还，自己直接上门讨。闺女带着哭腔说，家里碰到困难，一时拿不出来，能不能缓一缓再说？果大爷心软了，想起大妮子嘱咐自己的话，便硬着心说:“我拿我自己该拿的，我平日里没花你钱，知道你不容易，可你拿了我5万块钱，该还我吧？我要治病救命啊？”“啪”的一声，电话挂了，果大爷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凳上去。虽然事先有准备，但亲耳听到被拒绝的结果，心还是难受得很。果大爷立马换身粗布蓝衣，脚蹬黑布鞋，戴一顶泛着白斑的旅游帽，拿着根拐杖，肩搭个帆布白字包，径直出了门去。很快，闺女的小区到了，巧了碰上老同学秀珍。秀珍还以前那福泰模样，面色白皮滋润，看模样儿过得顺风顺水，果大爷瞧去辈份大了去了，叫声爷和叔也不为过。秀珍看了果大爷几眼，打量好一阵，才小声道:“果子，上次见你洪钟嗓子，今怎么过得不顺心？想你闺女和外甥了吧？可你怎么这么瘦？”“我今来问我闺女要钱，动手术欠钱还没还哪。我拿我该拿的五万块钱，那钱是我中的彩票钱，都一脑儿的给了她，自己一分没留！唉！想想我真够傻的，把自己给卖了！唉！”果大爷懊恼不已，也后悔不已。秀珍皱着眉，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果大爷:“果子，别怕，她是你闺女，你养她大，她就得养你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到哪里你也不亏理！”说完这话，挥下手:“我带你去！”一扭头就走。果大爷像个孩子似的，一步一蹶的跟在后面。“嘭嘭嘭！”敲门声响起。“谁呀？”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女人声音，那声音并不年轻。门开了，一个身子臃肿，福达达的胖女人闪现在门口。“你找谁？”当看清是邻居秀珍时，立刻眉开眼笑道:“是她秀珍阿姨啊，有事吗？我闺女不在家。”“不会吧，不在家？上哪儿去了？今早还打过电话，没说她在外地？”“在外地旅游，快回来了！”胖女人话利索，不拖泥带水。“那好，你女儿几时回来？明天还是几号？找她有点事。”秀珍越俎代庖了，真是狭义心肠。“大约明天吧，要不，就是后天。”胖女人脱口报出。看出胖女人瞧果大爷疑惑的表情，秀珍二话不说，拉果大爷就走。“刚才那女人是谁？”果大爷似乎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