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书林

故乡的秧田很神奇，夏天有黄鳝，秋天有螃蟹。

六七月份是遇见黄鳝，品味黄鳝的季节。白天有人在秧田埂上转悠，那是找黄鳝的人。小时候遇见找黄鳝的人，没有不心痒痒的。

一天，我遇见一条黄鳝，便轻手轻脚地进入秧田，双手用力捏住黄鳝的头部，那家伙很滑，从指缝中滑脱了，真可惜，到手的肥肉溜跑了。

刚开始，是用两片竹片做成的夹子，小黄鳝能夹住，遇到大黄鳝就夹不住了，竹夹子力量不行，黄鳝很容易挣脱掉，甚至于把夹子弊成两半。

为了不错过找黄鳝的季节，我哥哥想了个办法，他专门到远房的小姑夫管长英的铁匠店，请他打制了一幅夹黄鳝的铁夹子，还悄悄地从生产队弄来了一点柴油，做了一个柴油火把。

终于等到晚上了，哥哥叫上我，我们哥俩悄悄地往秧田走去，耳畔传来了秧田里此起彼伏的蛙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见蛙声一片”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我举着火把，哥哥拿着铁夹子，哥俩一前一后，边走边瞅着秧田里的黄鳝，好家伙！来了一条大家伙，正好与我们相遇，哥们运气不错，哥哥眼疾手快一下子夹住黄鳝人的脖子，百发百中，铁夹子就是比竹夹子厉害，黄鳝夹得牢牢的，放到了钢精锅里，盖紧盖子。我们继续往前走，寻找下一个目标。秧苗很茂密，稍不细心，就会失去机会。不过每次找黄鳝，运气不错，既是遇不到大的，也能遇上中不流或小的。每天晩上出去都很兴奋，直到火把上的柴油烧尽，才收兵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我哥哥就把黄鳝拿到土桥或瓜洲街上去卖，一般都能卖到不错的价钱，一斤可能卖上几毛钱，卖黄鳝的事，基本上是哥哥去。

有一回，路过庄上小潦沟子时，在郭正宏大舅家的一处房檐墙角下，忽然遇见一个圆圆的脑袋探出水面呼吸，我几乎惊叫起来，我判定这绝对是一条大黄鳝，黄鳝听觉灵敏，我还没有靠近他便缩回水里了。后来每次路过，总是停下脚步，好奇的观察一番，几乎每次都与大黄鳝碰面，弄得人心里怪痒痒的。我猜想水面的墙根下可能有鳝洞。后来郭家的人可能也发现了黄鳝的踪迹。

到了秋天，稻田渐渐放水少了，小潦沟子的水也浅了，小潦子水是流入南头沟的。有一天，郭家的人把潦沟子水弄干，我赶巧碰上蹲下来看热闹，旁边也蹲了几个凑热闹的霞在（娃娃）。果然墙根下有个深深的黄鳝洞，黄鳝天天游出游进，墙根黄鳝洞旁边的淤泥现出了一条半圆弧的曲线，极优美的浅浅光滑的泥沟，这是黄鳝每天出入留下的痕迹。

洞里的水流干了，等了一会儿，一条硕大的黄鳝慢慢的游了出来，黄鳝的脑袋很大，酷似鸡蛋一样大小，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黄鳝，又长又大，又肥又黄的大黄鳝，足有三四斤重，游动起来，特别漂亮，特别诱人，真是让我大大的饱了一回眼福。

这是我小时候，在故乡见过的唯一出众的大黄鳝，后来在老家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黄鳝，再后来连野生的黄鳝也少了。其实人生的经历就是这么简单而平常。美好的东西，常常是一闪而过，遇见了就遇见了，没有遇见也没有机会了。一切遇见都是机缘。

半个世纪过去了，秧田里的黄鳝，小潦沟里的黄鳝，还时不时的浮现在脑海里，那条迷人的大黄鳝被定格在了美好的时光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