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郁泓

　　我是一个慢慢的人，看慢慢的云，吹慢慢的风，等候慢慢的黄昏，平常小事，对人对事也是慢慢的。慢到后知后觉，慢到不为思考深奥疲惫，不对任何人的观点指手画脚，学会自省。我从琐碎日子里写出文思，深情，和茶茗，和咖啡，和粉笔，手上沾满了我在这人世间，经营的味道。其实当我越确定，不确定已悄然而至，因此，我会在肤浅的尘埃中找到归宿。

那盆安放在阳台红掌，又抽出白花苞来，三三两两次第盛放幽幽不语。不喧闹，不粗鄙，不一丝一毫向这个世界谄媚，在绿叶掩映下，清清爽爽，如一粒不化之雪。紧挨着的那盆铜钱草，还是寻常青绿寻常景，依旧是教我心动心动再心动，南风透窗之时，小巧枝叶轻摆，我的心也跟着轻摆。

种在大花盆里的招财树，亭亭如盖，浓绿翻涌不止，葱葱郁郁，长势逼人，一派天真的乡野气，宛同园子里移来的青帷帐。旁边那株墨竹，每一片竹叶紧密相拥，一柄一柄向上生长，偶尔浇水，感受她的生命，和光与温暖。与之朝暮相对，觉得自己也似染上生命的草木契约，聊作人间点缀，两次三番对尘世动了凡心，不承想却成了我眼中的花魁。

草木清和，皆为挚友，何况是我亲手侍弄的小枝小朵，自然之美，总有能力让我，每次与它面对时，都能获得一些天真与寂静。我喜欢坐在它们身边，它们有多少种样子，我就有多少种喜欢。近几年来，心绪的成长像树脉一样清晰可循，允许自己去合乎心性的生活，回归平凡的事物，隔离各种杂音，等一切清简且温和下来，我亦能再次确认完整的自己。

知道吗？你一直隐藏在我的心尖里，今儿怎么也描不出你的样子，蝉声一直在窗外歇斯底里地鸣叫。天气过分粘稠，阳光热烈奔放，空调在日夜不停地运转……如火如荼巴黎奥运会，可我一次都没去关注，不管它多么浓烈，我不喜欢在自己不懂的背景里讨论细节。那些紧张，那些辉煌，那些破败，那些鼓噪，那些得失，均与我无关，我在自己的空间里玩耍。伸手挽过窗台一枝深夏的青绿，叶间沾着岁月的痕迹，所有的不动声色皆在朝朝暮暮里，我沉溺于一而再再而三把日子抛光。如果遗忘了，就再设想一次深情的模样。自足，沉溺，安于本分。而最让我感到幸运的是，在这个纷扰的时代里，遇到了不打扰别人的爱好。我准备好了，一个人在路上繁盛，一个人在路上枯萎。

我只是在很多个小瞬间想起你。比如，一部电影，一首歌，一句歌词，一条马路和无数个闭上眼的瞬间。我也想说，我不单单有这些，我还会在一盏茶里，一片云上，一幅画中，一株草木间，以及无数个辗转的晨昏，都会想起你来。我一直知道，很多感性的东西是不能完全相信的，因为那仅仅是某一时的一种感觉或思考，我用文字把它记录了下来。但一个人的感知或“自我”是流变的，可能去年的你和今年的你，十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都不是同一个你，自己在当时文字里表述的那个“自己”，只能定格当时的那个你而已。其实，一个人只会在极少数的地方获得永恒。所以啊，若遇见，就深情地遇见，若别离，就愉快地别离。就像确定的事物没准是个谎言，就像某种被渴望的伟大事物在撒谎。

这不是秘密，这是轻松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