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古晋阳：走进晋阳古城考古博物馆

老海

在历史的长河中，总有一些地方以其独特的魅力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和脚步。晋阳，这座曾在中国历史上扮演重要角色，有“半部中国史”之称的古城，便是这样一处令人探寻的地方。2024年7月31日，来到太原古县城，走进晋阳古城考古博物馆，穿越时空，去寻找已经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古晋阳。 晋阳古城考古博物馆位于山西省太原市晋源区晋阳古城遗址南侧的太原古县城。博物馆利用复建后的太原古县城城墙内部空间，参照国家一级博物馆标准建设，是隐藏在城墙内的博物馆，是中国最长的博物馆。博物馆设计新颖，采用场景复原、多媒体技术等手段，以古晋阳1500多年的建城史为时间轴，以城墙走向为空间轴，巧妙结合，层层穿越，在通长的建筑空间内，徐徐展开古晋阳的刚朗骨骼和醇和品质，让观众感受一眼千年、移步百年的盛景。展览设计以“晋阳雄異”为主题，以时间为序，按照肇建晋阳、名都并州、霸府别都、盛唐北都、锦绣太原五个单元，通过晋阳古城考古发现的建筑遗迹和大量文物，讲述晋阳故事，阐释晋阳文化。 序 春秋末期，雄才大略的赵简子深谋远虑，在太原盆地北端，晋水之阳营建城邑，是为晋阳。晋阳左有太行之险，右有大河之固，北逼强胡，南卫京师。既有中原北门之寄，以一城而系天下安危，又处农耕游牧之间，兼两域文明精华。这里曾是九朝古都，三朝“北京”，有15位皇帝从这里走出，被称为“龙兴之地”，有众多英豪在这里涌现，演绎出决定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可以说，在六到十世纪的中国，如果说哪座城市的存亡、得失，关乎一个国家、一个朝代的存亡、得失，那一定是晋阳城。 走进博物馆大门，首先展现在眼前的是序厅。一座艺术感十足的巨大立面扑面而来，从晋阳古城文化遗存中提取的150种文物元素通过现代艺术手段展现其上，艺术性地描绘出晋阳古城的千年历史。顺着展厅动线望去，一座设计新颖的三重城门耸立在展厅入口，高端大气，气势恢宏。醒目的四个大字“晋阳雄異”以及晋阳古城二号建筑基址出土的晋阳宫残碑，呈现在城门之内镶嵌有青铜纹饰的立面上，昭示着晋阳古城曾经的辉煌。上前仔细辨认，“晋阳雄異”正是出自这块晋阳宫残碑，残碑上字迹以电子显示的方式投影在城门一侧的立面上。“雄異”代表杰出卓异，“晋阳雄異”寓意着晋阳古城的卓越不凡，彰显其在我国历史长河中的独特地位。 肇建晋阳 走过城门，来到第一单元肇建晋阳展区，主要介绍了晋阳所处的古唐地、晋阳所具有的独特地理位置、赵简子在晋阳建立战略基地的历史背景以及晋阳城的选址营建过程。展示了晋阳古城建造、晋阳之战等场景，展出了镇城遗址出土的陶器、赵卿墓出土的青铜器等文物，讲述了剪桐封弟、叔虞封唐、孔子回车、侯马盟书、晋阳之甲、晋阳之战等历史故事和事件，反映了当时晋阳城独特的政治、军事地位及繁荣的经济。 太原盆地位于黄河中游的汾河谷地，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优越的自然环境孕育出灿烂的文明。传说中的“古唐城”便是在此发展起来，并成为后来的唐尧都城。后周成王灭唐后，其弟叔虞封唐，后叔虞之子改国号为晋，始称晋候，开创了晋国600年的历史。 晋国中后期，公室衰微，卿大夫专权，六卿争权夺利，相互兼并厮杀。当时，六卿之一的赵简子（赵鞅）已有了太原盆地悬瓮山下晋水两岸的大片沃土，在参与六卿斗争和对外开拓的过程中，看到了太原盆地在政治、经济地理环境上的优势，意识到只要控制了太原盆地，便可南制诸卿、北伐诸戎，于是他把太原盆地确定为家族的战略中心，并决定在太原盆地北缘、晋水之阳修筑晋阳城，以此为赵氏的战略后方和新的军事据点。赵简子命家臣董安于主持建造晋阳城，建成后任董安于为晋阳宰。董安于去世后，其家臣尹铎继任。在尹铎的经营下，晋阳城政治稳定，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 《左氏春秋》载：“定公十三年秋（公元前497年），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春秋晚期，晋国内政昏乱，诸卿角逐，赵氏家族内部争斗，争权夺利的杀戮时常出现，这在侯马出土的“侯马盟书”中有所反映。面对争斗杀戮和昏乱的朝政，赵鞅退保晋阳，率领“晋阳之甲”，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举兵反叛，杀入国都，驱逐了当年晋王身边的宠臣荀寅、士吉射等。这一事件，后来演变成“晋阳之甲”这一成语，用来指地方官吏因不满朝廷而举兵反叛的行为。也由此判定，晋阳城的营建应在晋定公十三年（公元前497年）之前。 春秋晚期，赵鞅主政晋国，纵横中原，匡合诸侯，争执牛耳，铸刑鼎，纳阳虎，风云当时。孔子认为礼崩乐坏，便有了“孔子回车”的故事。 公元前476年赵简子卒，其子赵襄子继位。此时，晋国实力衰落，六卿互争兼并，演变为智、韩、魏、赵四卿。执政卿智伯自恃势大，向韩、魏、赵三家索地。韩、魏两家迫于智伯之威而允诺，赵襄子则拒绝献出城邑。智伯怒，遂率韩、魏攻赵。赵襄子不敌，退守至晋阳城内。公元前455年至前453年，赵襄子在晋阳与智、韩、魏联军进行了城邑攻防战，即“晋阳之战”。经过赵襄子游说，韩、魏倒戈，最终韩、魏与赵联合攻灭智伯，继而瓜分晋国，史称“三国分晋”，也是中国历史上由春秋时期进入战国时期的重要标志。之后，赵襄子立赵国，将晋阳初定为国都。 晋源赵卿墓出土的部分青铜器文物在展区内展示。 名都并州 时间穿回到秦汉，来到第二单元“名都并州”展厅。秦统一全国，置太原君，把晋阳作为其治所。自此，晋阳城也称太原城，也是“太原”作为行政区划之名的开始。这一单元主要通过汉墓葬的发掘展示以及出土文物的展现，介绍了汉代晋阳城建以及作为汉王朝北进战略重地所起的作用，将汉代晋阳城热闹的市井生活呈现给大众。 汉代晋阳城在东周晋阳城基础上营建，城池为南北长方形结构，四围夯土城垣，宫殿区、衙署区、手工业作坊区、居住区等以棋盘式和封闭式布局，规模宏大，市井林立，甚是繁华。 汉代晋阳是“汉之王城”，是“文景之治”的孕育之地，是并州始治之地。前196﹣前180年，汉高祖刘邦封其子刘恒（后继位为汉文帝）为代王。前180﹣前114年，晋阳先后为太原国、代国国都。前106年，汉武帝刘彻于晋阳置并州刺史部，领太原郡、上党郡等九郡。自此， “并州”之名由远古时期虞舜时代的“九州”之一，演变为行政区划名称，以至后来成为太原的别称。 展厅展出的汉砖、汉瓦、汉铜器、汉彩陶等出土文物，显示了汉代晋阳人优渥的生活水平与优雅的审美情趣。 霸府别都 走过秦汉，来到魏晋南北朝，也就是第三单元“霸府别都”。这一时期，社会动荡，战火纷飞，晋阳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各政权角逐的中心，也成为多民族融合的大熔炉。十六国时期，公元385年，姚苌缢杀前秦帝苻坚，建立慕容政权。苻坚儿子苻丕在晋阳继位称帝，以晋阳为都城。北魏时期，东魏、北齐是晋阳最为辉煌的时代。东魏大丞相高欢坐镇晋阳，遥控邺城，“军国政务，皆归相府”，时号“霸府”。北齐天保元年（550年），高欢之子高洋以齐代魏，以晋阳为“别都”，晋阳成为王朝实际的权力中心。同时，多民族大融合，晋阳成为南北碰撞、东西汇通的重要舞台。该单元通过展示太原地区出土的魏晋南北朝时期高等级墓葬及出土文物，全面展示了晋阳城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所处的特殊地位和发生的重要事件。 晋阳地处河东腹地，位于草原文明向农耕文明过渡的地区，且为衔接南北的交通要道，北方少数民族的大规模内迁多经此城。这种格局，使晋阳城在魏晋时期成为各政权角逐的中心之一，也成为多民族融合的大熔炉。 西晋并州刺史、一代豪杰刘琨，顽强抵抗刘聪、刘粲、石勒等人发起多次进攻，展开了长达十年之久的晋阳保卫战，其雄心壮志可歌可泣，由此留下了闻鸡起舞、枕戈待旦、胡笳却敌、先吾著鞭等历史典故。 北魏时期，孝文帝迁都洛阳后，晋阳的重要地位再次凸显。进入6世纪后，这里先后成为尔朱氏、高氏重要的活动场所。尔朱荣、高欢雄踞晋阳，掌控并州精骑而争夺天下。东魏天平元年（534年），大丞相高欢拥立年仅11岁的元善见为帝，是为东魏。高欢坐镇晋阳，遥控邺城，自此“军国政务，皆归相府”，时号“霸府”。北齐天保元年（550年），高欢之子高洋以齐代魏，以晋阳为"别都"，大兴土木，营建宫殿和城池，号称“金城汤池，天府之国”，晋阳成为王朝实际的权力中心。东魏时期，高欢在晋阳掌控大军，派长子高澄入邺监控朝政，形成以邺为首都、晋阳为军事中心的“邺﹣晋阳”两都制。晋阳是当时实际的政治和军事中心。这种两都制的确立对东魏北齐时期的政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为适应“邺﹣晋阳”两都体制，北齐时期的中央行政机构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位于邺城的中央尚书省称作“京省”或“邺省”，在晋阳也设有尚书省，简称“并省”。两者东西呼应，遥遥相对。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民族大融合的时期。迎泽区王家峰北齐徐显秀墓的域外文化元素，晋源区王郭村虞弘墓主人是一个来自中西亚地区的粟特人，均为晋阳多民族交融与互动的生动写照，呈现出北朝时期“多元一体”的民族融合新景象。 盛唐北都 继续沿着展线前移，盛唐晋阳景象出现在眼前，这是第四单元：盛唐北都。在这里，可以看到唐代晋阳“三城”复原沙盘，晋阳古城出土的唐代精美文物，蒙山佛阁遗址的重修碑，晚唐时期刻铭兽面纹筒瓦，还有精美的墓葬壁画等，一座辉煌壮丽的盛唐晋阳雄城呈现在眼前。 晋阳是李唐王朝的龙兴之地，617年，李渊、李世民于晋阳起兵，于618年称帝，建立唐朝。自此，晋阳进入鼎盛时期。618年，唐高祖在晋阳设并州总管府，后又改为大总管府、大都督府。645年，唐太宗伐高丽还，游晋祠并御制御书《晋祠之铭并序》。654-662年，曾担任过并州大都督、晋王的唐高宗三次巡幸晋阳，礼拜童子寺，宴请当地官属父老。692年，武则天景置北都；723年，唐玄宗改为北京；762年，唐肃宗再次改晋阳为北都，直至庶末。盛唐时期的晋阳与长安、洛阳并称“天王三京”。 晋阳城的规模在唐代臻于极盛。贞观年间，并州长史李勤修筑东城；武则天时期，并州长史崔神庆营建“跨水联堞”的中城；晋阳城逐形成一座由“西城﹣中城﹣东城”组成、周回四十二里的雄城。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经考古专家的不懈努力，已基本探明唐、五代时期晋阳城遗址，沉寂千年的晋阳古城面貌逐渐清晰。 晋阳自古就是军事重镇。唐玄宗末年，爆发了著名的“安史之乱”，唐朝政权危在旦夕。757年，叛军首领史思明发兵十万进攻晋阳。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河东节度使李光弼抓住叛军高层内讧的有利时机，大败叛军，取得唐军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的第一次重大胜利。此后，李光弼以晋阳为基地，协助郭子仪收复长安、洛阳，平定叛乱，延续唐朝百年国祚。安史之乱后，河东镇地位愈加显重。唐中和三年（883年），李克用成为河东节度使后，率领的沙陀军事集团也随之成为主导天下走向的最重要势力之一，在这个军事集团中，李存勋、石敬瑭、刘知远三位帝王，均以晋阳为大本营，问鼎中原。北汉则定都晋阳，与后周、北宋周旋近三十年。作为三朝“北京”与北汉都城的晋阳，浓缩了半部“五代史”。因此，史学界对晋阳又有“治世之重镇、乱世之强藩”“天下未乱，晋先乱；天下已平，晋未平”“国家盛则后服，衰则先叛”等评价。 目前，太原已出土近二十座唐代壁画墓：墓室绘制影作木构、侍卫图、仆侍图、树下人物屏风画等图案，顶部多绘有四神图。其中，树下人物屏风画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有学者称其为唐墓壁画的“太原模式”。 唐、五代时期，佛教在晋阳十分盛行，庙宇林立，香火旺盛。考古发掘出土了一大批造像、佛经残碑、经幢等遗物，从中亦可管窥北都晋阳民众的信仰与审美趣味。 五代十国时期，作为北汉的都城的晋阳城，赵匡胤两次亲征都无功而返。979年，赵光义亲率大军而至，无奈守军誓死抵抗，兵将损失严重。赵光义怒火中烧，下令火烧水灌晋阳城。自此，这座有着近1500年历史的古城成为一片废墟。赵宋一炬，辉煌1500年的历史名城毁于一旦。其后千年，晋阳古城遗址上除明太原县城的修建，少有大规模建设，致使焚毁之时的唐、五代时期的古城遗址得以完整保存，因此荣列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名单。 锦绣太原 穿越过2500年，回到现实，来到第五单元展厅：锦绣太原。展览最后以球幕展示从赵简子兴建晋阳城到当代太原城新貌的蜕变，展现太原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涅槃重生，凸显太原人民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精神品质。 如今，晋阳古城虽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其深后的文化底蕴和独特魅力永存，一个个鲜活的故事和历史人物永远镌刻在人们心中。晋阳古城身影虽失，但芳名永留。站在古城的遗址上，怀古抚今，相信锦绣太原会越来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