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学——一个人的岁月山河 </p><p class="ql-block"> 张燕</p><p class="ql-block">绿色最喜欢的养分是高温吧,此刻的窗外,三伏天里绿正狂盛。喜欢看那两棵南瓜秧:一棵结了三个灯笼似的青瓜,弯着腰趴在铜褐色围栏上,像位疲倦的老母亲;另一棵,叶子浓密肥厚,三四朵明黄色的花儿若隐若现,只是没见过瓜蒂的影儿。家人建议拔掉,我却舍不得。种瓜非要得瓜吗?每天发现它又爬高了一节就很欢喜,还有那旺盛的绿看着也舒心,我甚至有点儿偏爱它了。</p><p class="ql-block">近期,作协群里气氛活跃。围绕“文学照亮我的人生”这一主题,文友们分享着自己在文学创作方面取得的骄人成绩。读着读着不觉有点儿汗颜,忽然觉得自己特像那棵没结果的南瓜秧。再看看它心无旁骛兀自生长的样子,又暗笑自己的格局小到不如一株植物。</p><p class="ql-block">一棵植物的生长要从它的种子说起,我与文学的故事也得追溯到小时候。</p><p class="ql-block">赶集,在农村像个小节日。大集上人挤人,就图个热闹。对于我,挤的不是热闹而是烦躁;赶集也是亲朋好友见面拉呱的最好时机,可我怕见熟人,更怕母亲见了熟人说起来没完没了,因此每次赶集我都是越赶越急。</p><p class="ql-block">后来我又喜欢上赶集。每逢集市,大街东头那棵大柳树下,坐着看小人书的我,顺便帮母亲看着小推车上的东西。</p><p class="ql-block">最怀念小时候的夜晚,尤其是冬天,父亲休年假也回来了,热炕头儿上,一家人或躺或依围坐一起,听大人讲故事是每晚的必然节目。“梅花党惨案”“一双绣花鞋”“太平间幽灵”这些恐怖故事,至今想起来仍透着丝丝寒气。曾嗔怪小时候被父母吓破了胆儿,导致我现在还怕黑怕鬼,但儿时那种想听又怕的样子,竟成了如今最幸福的念想。</p><p class="ql-block">初一时开始读《红楼梦》(尽管读不懂,现在仍读不懂),不知道是哪个版本,只记得共四册,每册一块五毛钱。只因为父亲讲了贾母院子里那棵大桃树的故事后,我央求母亲买的。可是在书里也没找到那棵桃树啊。</p><p class="ql-block">如果文学有种子,第一颗是父母为我种下的。</p><p class="ql-block">我们从小学就开始写的作文算不算“文学作品”呢?我觉得至少算是文学的初芽吧。我们都曾在方格本上歪歪扭扭种过。那么语文老师就是每位孩子的文学启蒙导师了。作文本上那些红色的批注和波浪线,像不像医生做手术时流出来的血迹?想看又有点儿惧怕。十分庆幸,我的所有语文老师都是我的恩师,他们的表扬和鼓励让我在语文课上总是自信满满。</p><p class="ql-block">年少的时光如一段锦,总有些许闪动的斑点。初二那年我与文学轻轻击了一下掌。</p><p class="ql-block">“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歌声绕着高楼,从橘红色夕阳余晖里袅袅而来,此刻我正站在德州大酒店三楼阳台上忐忑不安呢。明天上午八点半,全市中、小学生口头作文比赛将在这里举行。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赛,还是在离家百里的大城市,我们三个不同年级的学生,被文教上一位不认识的老师带到这里,我们像三只刚爬出洞穴的土拨鼠,怯怯地看着外面的世界。</p><p class="ql-block">“举起鞭儿,轻轻揺,狗儿跑,羊儿跳……”美妙的歌声给这黄昏、高楼还有我的心涂抹上一层更美的颜色,陶醉其中,紧张啊想家啊之类的坏情绪都瞬间瓦解。</p><p class="ql-block">那次比赛我取得第四名的好成绩,一个学弟排名第七,另外一个没进前十。我们领了奖状、奖品,当天下午跟着老师高高兴兴地回家了。路上老师夸我表情自然,不怯场,他哪里知道比赛前我心里一直响着《牧羊曲》的旋律呢。</p><p class="ql-block">高中时代,整个校园的流行语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也以此为目标,天天和实数、虚数打交道,和欧姆定律、电磁场角力,无数好看的日落被晚自习的灯光遮挡,文学被打入了“冷宫”。只是不知道,曾借着凌晨时分的微光,在被窝里偷看琼瑶小说的事,算不算和文学的偷偷约会。</p><p class="ql-block">后来考上数学系,从事的自然也是1加1等于2的刻板严谨的数学教学工作,与文学的“不拘”更是背道而驰。庆幸的是单位有个图书室,并且可以外借。最喜欢读的是《小说月报》《十月》《读者》等文学期刊,也算是和文学“再续前缘”。再后来,由学校的图书室再到街上的书店,读书已成为每天的习惯。</p><p class="ql-block">读书,让我远离了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长舌妇”;读书,让我在闭塞小镇也能看见更远阔的世界。</p><p class="ql-block">读路遥,看现实与浪漫在主人公心灵深处的激烈博弈;读老舍,欣赏他朴素、凝炼、口语化又妙趣横生的语言;记不清,多少个想家的夜晚,用沈从文、余光中的文字开解;迷茫时,抄写爱到骨子里的张爱玲的名言警句……那个时期,文学是我的“创可贴”,也是我的“下午茶”,治愈着我,滋养着我。</p><p class="ql-block">感谢命运兜兜转转又神奇莫测的缘分。2017年3月的一天,因高中母校拆迁,班主任赵老师倡议同学们写回忆录。那是对青春的怀念和祭奠,心里怎能不潮汐纷涌,我仅用一个小时就完成了初稿,简单修改后就急不可耐地发了出去。</p><p class="ql-block">那篇文章就是“金手指”“敲门砖”,推开了一扇文学之门——陵城作协,那是个美丽新世界,里面有一大群星光追梦人。</p><p class="ql-block">加入作协后,我的夜晚改变了颜色。电视关掉,手机静音,把台灯的光调成太阳的亮色,读着写着,写着读着……知天命之年仿佛又焕发了新的青春。</p><p class="ql-block">没加入作协前,文学于我只是停留在欣赏阅读阶段。何其有幸,在作协领导和文友们的带动、鼓励下,我开始提笔写作。通过几年的努力,也写出了几篇好文,分别获得省、市、县级的不同奖项;有些文字也被印成铅字,成为报纸、刊物上的“豆腐块儿”。</p><p class="ql-block">写作也如人生,分三个阶段,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我不知道自己的写作水平到了哪个阶段,只是以前觉得自己只要见到就能写出来,现在竟然提笔时有了怯意。这大概是写作的“瓶颈期”吧,我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且只有继续阅读。</p><p class="ql-block">以前喜欢读惊艳的文字,现在却喜欢读舒服的有感觉的文字。读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明白了人生最重要的那句:“人这一辈子就是想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读蔡崇达关于海的文字:“海与地的交汇处,总是铺天盖地的悲鸣”,再去海滩时,竟萌生了拥抱它的冲动;读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对自己的故乡又多了一份理解和深情;读戴安娜·阿尔西的《暮色将尽》,感觉人生不该设限,衰老也没那么可怕……</p><p class="ql-block">读读,写写;写写,读读,这些在别人眼里,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还劳神费力,我却“自嗨”其中,这就是文学的魔力吧。感谢时光的弹性和意外,让我有幸与文学相遇。</p><p class="ql-block">看着房间里垒放的书籍,我觉得文学是我一生的岁月山河,是我离不开的精神食粮。</p>